《锦夜来否》第62章


紫衣女子恨恨道:“你又来做什么?”
“裴状元和我约好了。”
“你少胡说,裴状元明明是同我约好了!”
“你可真不要脸,堂堂侍郎千金满嘴的谎话,可笑。”
“呸,你还有脸说我,死缠烂打是会遭人厌的,早些滚回你爹的员外楼里去吧!”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而后吵累了,才同时转向那一脸事不关己神态的美男,娇声抱怨:“裴状元,你来评评理嘛……”
裴亦寒仰高头,佳酿从壶口溢出,他不慌不忙抿了一口,继而轻笑道:“既然都来了,就好好陪陪我,美人儿之间怒目相向,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啊。”指尖轻佻的抚上紫衣女子的面容,他在听到另一声不满的哼声后又揽上黄衫女的腰,惬意的眯了眯眸:“这样可好?”
二人不依,仍然嚷嚷:“不嘛,你让她走……”
“这可真是伤脑筋啊。”裴亦寒夸张的抚着额头,笑道:“二位美人儿均是天香国色,不分伯仲,叫裴某如何选择才好呢。”他摇了摇空酒瓶,随意丢至一边,盘腿坐下。
少女们依附上去,黏在他身边,还在争吵不休。
“别再闹了。”裴亦寒语调微凉,他是出来寻乐子的,不是来听废话的,安抚的摸了摸她们的长发,他暂时缓下情绪:“你们瞧,如此良辰美景,莫要辜负啊,我们三人一起,又有何不妥。”
“但是……人家不要看到那个小贱人对你搂搂抱抱嘛。”
“你说什么呢,死丫头!”
裴亦寒终于放弃,刷的一声站起来,那笑容已然带上了敷衍的意味:“啊,抱歉了,裴某忽而想起半途离席可是要被皇上责罚的,为了仕途,裴某只好忍痛先暂离二位一段时间。”
少女们傻眼:“你……”
裴亦寒利落的转身挥手:“乖乖等我回来吧。”
快步出树林时,他甚至逃难一般的用上了轻功,只因后头传来的聒噪嗓音太过尖锐,他无奈的耸耸肩,这皇宫里的女子真不可爱,比起来,弄堂里的豆腐西施可就**多了……啧啧……
一念及此,他决定还是早些回宴席去请辞,到时出了宫又可去温柔乡里畅游一番。漂亮的眸子笑得弯弯,裴亦寒理了理微乱的朝服,敛去笑意换上严肃神情。
刚走到重阳殿外的小路尽头,就有女子的哭声窜入耳际,他本欲绕道走,可转而一想又觉麻烦,大不了视而不见就行了。于是微抬高下颔,准备目不斜视的经过……
距离路中央的那道粉色身影愈来愈近,那嗓音却也越来越熟悉,到后来,他几乎是自发的顿住脚步。
坐在地上的少女正巧抬眸,哭得一抽一抽,看见他后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孩子气的擦眼泪。
裴亦寒大惊:“锦夜?”
她没理他,自顾自哭得好不伤心,脸上的妆都糊了,看上去很是狼狈。
裴亦寒愣住,他倒是从未见过这丫头哭,人前人后总是一副倔强精明的样子,即便落泪也是夜半偷偷抱着被子,此时又怎会不顾形象的放声哭泣?
再走近些,就闻到浓浓的酒味,他调高眉,一把拉她起来:“你喝酒了,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会进宫来参加宴席?你是什么身份进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
可惜锦夜目前是没有什么心思回答的,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想着刚才离去的那个决绝背影,越想越伤心,伤心的连那个人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鼻子一酸,挣开裴亦寒的手,又坐到地上。
他顿感匪夷所思,论酒量,她是一等一的好,这一回儿到底是喝了多少。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酒后失态的方式还真是丢脸,大哭耍赖,活像个孩子。裴亦寒蹲下身拍拍她的背:“好了,起来,师父在这里。”
锦夜抽抽鼻子,慢慢张开手:“抱。”
裴亦寒恶意的笑:“抱有什么意思,不如亲亲好了,师徒身份,相当刺激。”话音刚落,就看到她茫茫然的点头:“好,亲亲。”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哭笑不得:“锦夜,为师忍不住想说,你这妆容目前看上去还真是丢脸的一塌糊涂啊,为师都亲不下去。”
她眨着眼,表情很无辜。
裴亦寒轻笑:“既然你都要求了,我就勉为其难的试试好了。”小心的将她带入怀里,他微低下头,正欲在红唇上轻啄一记,忽而又停住,耳畔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令他戒备的转过头看向路尽头。
同是藏青衣衫的颀长身影站在那里,整个人蕴着说不出来的诡异气场,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冷到骨子里的语调:“你敢亲下去试试。”
两两对峙,醉意朦胧
晚风骤起,连带着路畔宫灯里的烛火都在摇曳,一如裴亦寒的心情,他在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中徘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面容如此熟悉,像极了他一直咬牙切齿记在心头的严墨瑜。
十二年来,那张记忆中的可憎面貌依旧清晰可辨,每到夜深时分,他一遍一遍用刀刃在手心滑下血痕借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此仇此恨,至死方休。
牙关死紧,裴亦寒眼里满是红丝,他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充上去手刃仇人,即便他瞧上去比起严墨瑜年轻了许多,想来也不是同一个人。但,那又如何,如此相像的面容,必是父子,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兴许是情绪过分激动,一个留神忘了控制手劲,怀中女子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挠乱他的衣服也就罢了,甚至还略微垫高脚尖狠狠拿头一顶。
裴亦寒退步避过,站定之时锦夜已朝对方跑去,脚步跌跌撞撞,随时有跌倒的可能性。他皱了皱眉,不明白小徒弟为何有此举动。
莫非……
“你是谁?”锦夜揪着裙摆,摇晃着身子,顺便探出指尖,想要触碰那张冻死人不偿命的冰山面孔。
严子湛攫住她的手,并未答话,而后警告性的看了裴亦寒一眼,后者双眼里饱含着敌意。他不懂这敌意是何而来,若是为了锦夜的话,那确实是有必要表明立场的……他的东西,不允许他人觊觎,就算有朝一日他不要了,那也永不会有转赠他人的可能性。
“你半个月前才嫁给我,这么快就忘了。”明知道是很幼稚的显摆,明知道她的混沌状态不可能听进去这句话,严子湛仍然低下头,清清楚楚的交代完这句话。
裴亦寒脸色一变,即便从方才确定对方的身份后,他就极力开始控制情绪,可此刻听到如此有杀伤力的话语,依然难以镇定自若坦然处之。
他的徒弟居然嫁给了严家的子孙?荒谬,简直荒谬!
不过锦夜显然是没有察觉到她师父的愤慨,执念很深的缠着严某人,在她此刻因为酒意几乎朦胧的眼里,美貌惊人的严子湛简直绝了,她好想掐一掐那张脸。
“安分些。”严子湛制住她的双手,她身上满是灰尘,蹭的他连连咳嗽,好不狼狈。
锦夜傻笑:“你到底是谁?”
严子湛不耐:“我是你的夫君,听到了没,夫君,相公,丈夫,官人,你爱用哪个就用哪个!”
“原来……嗝……”再度打了个酒嗝,锦夜挣开他的手,靠上去,双手交缠在他颈后,笑嘻嘻的道:“原来你是那个那没良心的男人。”语罢,头一沉,就这么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严子湛抿了抿唇,若不是他亲眼见到她喝完了那三壶酒,否则那句她口中那句“没良心”的指责还真像是刻意借题发挥。
“严相,看来尊夫人醉得不轻。”
严子湛讥讽:“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若我是你,方才就该抓住机会溜走。”
“为什么要溜走?”裴亦寒试着让自己僵硬的面部稍稍缓和一些,素闻大迟的少年宰相擅于洞悉人心,自己该镇定下来才是,莫要打草惊蛇才好,只是一想到那日他挤在人堆里看全家赴刑场的心酸场面,便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恨,他好恨。忍不住能报仇之时,却得知那老贼已经撒手人寰,多少次夜半提剑苦练,多少次被噩梦惊醒……也罢,这仇,总归是要报的,就让他的儿子来血债血还。
再抬头时,总算成功换上了轻松的神态,稍显不自然,但比起方才已经好了许多:“下官久仰严相您的大名,今日难得一见,怎好匆匆别过。”
“所以我该和调戏我娘子的登徒子促膝长谈?”严子湛扯了扯唇畔,眉间戾气更甚:“我猜你大约是活腻了。”
裴亦寒叹气:“下官冤枉啊,下官只不过是寻常的男人,看到一个落单的貌美女子这般主动示好,自然是抵挡不住的。”顿了顿,他又道:“兴许大人你不想听解释……但是我先前确实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混账,他教出了什么好徒弟,居然和仇人结成了夫妻,毫无天理!
严子湛冷冷打断:“你说对了,我确实不喜欢听解释,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这条命,暂且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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