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第27章


那里不会有奇迹发生。他早已证明了他在那儿是无法洁身自好的。见的是相同的人,做的是相同的事,犯的是相同的恶习,直到彻底垮掉。他总会垮掉的。 
韦利在独唱,歌声打断了内特对过去的回忆。这是一首节奏缓慢、略带忧伤的民歌。随着歌声的回荡,河水完全变黑了。雅维打开了船头两侧的小探照灯。这是一条比较容易航行的航道。河水随季节升降,但总保持着一定的深度。船的吃水很浅,而且船底是平的,可以对付河道里的沙洲。刚才雅维就撞上了一块沙洲,船卡在那里不动了。他把船往后倒,然后再开足马力向前,折腾了五分钟后他们终于摆脱出来。船是不会沉的。 
内特一个人坐在船舱靠近床铺的一个角落里吃晚饭,韦利为他准备了黑豆和米饭,还有鸡汤和一只橙子。他喝了瓶子里的凉水。一只吊在电线上的灯泡在他的头顶上来回摇晃;舱里不通风,很热。韦利建议他睡吊床。 
雅维拿着一张潘特纳尔的航行图来到舱里。他想算出他们的行程。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他们在巴拉圭河上行驶的速度极其缓慢。从地图上看,他们现在的位置离科伦巴只有很小的一截间距。 
“水位很高,”雅维解释说,“回来时我们可以行驶得快些。” 
内特没怎么想过回来的事:“没问题。”他说。 
雅维指着其他的方向在做估算,“第一个印第安部落就在这一地区。”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说,“按现在的航行速度,那地方看上去至少还要走三个星期。” 
“瓜托人?” 
“是的。我想我们应该先去那儿。如果她不在那里的话,也许有人知道她在哪儿?” 
“还要走多少时间?” 
“两天,也许三天。” 
内特耸了耸肩: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他的表已经放进了口袋。他每个月、每个星期、每天甚至每个小时的计划安排早已成废纸一堆,他最神圣不可侵犯的生活指南——诉讼记事录——也被塞进了哪个秘密的抽屉里。他死里逃生,现在的每一天都是额外的馈赠! 
“我有许多东西要读。”他说, 
雅维小心地卷起地图:“你没事吧?”他问。 
“没事!我感觉很好。” 
雅维有许多问题要问,可内特还不想做他的忏悔:“我很好,”他又说,“这次旅行对我很有益处。” 
他在灯下看了一个小时,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他从自己的床铺上拿了驱虫剂、手电和一叠乔希的备忘录,小心地来到船头,上了驾驶舱。掌舵的是韦利,雅维正在打吨。内特伸展了一下胳膊和腿,然后爬上吊床,在上面挪动了半天,试图将脑袋枕得比身体稍高些。他躺舒服了。吊床也随着河水的起伏在轻轻晃动,他打开手电又开始看起来。 
第十八章 
这是个一般性的宣读遗嘱的听证会,但内容很重要。帕尔·威克利夫连圣诞节期间都在考虑这件事。那天法庭上将座无虚席,靠墙还要放一排观众席位。他为此心神不定。圣诞节刚过他就来到空荡荡的法庭,考虑着座位的安排。 
果然,新闻界很难应付。他们提出要在法庭内拍照,被威克利夫毫不留情地回绝了。他们又提出要把照相机带进门厅,通过门上的格子玻璃窗拍摄。他也没答应。他们要得到理想的座位,他还是说不行。他们要求采访他,他也一口回绝了。 
律师上门也跟他捣乱,有人要求听证会不让外界介入。有的却要求电视转播。出于各自利益的考虑,有人要求保密文件的内容,有的则要求事先看到遗嘱的副本。他们提出各种各样的动议,争抢理想的座位,刨根问底地打听谁会被允许进入法庭。有几个律师甚至还异想天开地建议让他们先翻阅遗嘱,因为那是厚厚的一叠法律文本,在宣读的过程中委托人会要求他们解释某些复杂的条文的。 
威克利夫到得很早,先同那些他指名要求出席的计划外副手见了面。他们随同他、他的秘书和他的助理一起在法庭上忙着检查话筒,一个一个地数着座位。他对每个细节都不放过。当他听说有个电视新闻组想在大厅里安营扎寨时,他立刻派了一个副手去轰他们走。 
等法庭内一切就绪,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但他此刻很难集中精神。他的日程表上难得有如此激动人心的安排。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希望特罗伊·费伦的遗嘱能引出耸人听闻的争端,比如,它剥夺了某个家庭的继承权,让另一个家庭来继承这份财产。或者,他耍弄了他所有疯狂的子女,却让另一个人成了富翁。一场旷日持久、交锋激烈的遗嘱争讼无疑会使他碌碌无为的律师生涯时来运转。他将成为一场风暴的中心,而这场能掀起110亿美元的风暴决不会在短期内平息下来。他确信这一切会发生的。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花了15分钟时间熨烫那件法官袍。 
第一个到场的是个记者,他刚过8点就到了。由于是第一个进场,他受到了守护法庭双开门的保安的严格盘查。保安不甚友善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叫他出示印有照片的身份卡,并在一张记者单子上签字。他的记事本被仔仔细细地做了检查,好像它是一枚炸弹似的。接着,他又通过了金属探测器的检查,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对警报器没有鸣响大感失望。记者则庆幸自己没有被脱光衣服。到了法庭上,另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领他走上过道,来到第三排的一个座位上。入座后他才松了口气。法庭上还空无一人。 
听证会定在10点。9点,法庭外面的门厅里已聚集了不少人。保安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检查和填表事宜。队伍一直排到了大厅。 
几个费伦继承人的律师匆匆赶来,他们对这套繁琐的检查大为不满。双方的话语有些难听,甚至还互相威胁。有人赶紧去找威克利夫,但他还在擦靴子,不愿被打搅。他像婚礼开始前的新娘一样不想让人看见。继承人和他们的律师最后得到优先,紧张的气氛这才得到缓解。 
法庭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席位排成U字形,上首是法官大人的座位,他可以看清楚下面的每一个人:律师,继承人,观众。法庭左侧,在陪审席前面的那排位子是费伦家族成员的席位。最上首是小特罗伊的,紧跟着的是比弗的。他们被领到最靠近法官席的一个地方,同律师团里选出的一个代表挤在一起。他们尽量显得神情严峻,没去理会法庭上的其他人。比弗正在发脾气。因为保安没收了她的手机:她现在无法用电话联系房地产生意了。 
接下来的座位是兰博的。为了这次听证会他没顾得上去弄他的头发:两个星期没洗的头发看上去还是带着一条条的黄绿色。他身上挂满了各种饰环——耳朵,鼻子和眉毛上都有。黑色的皮茄克是无袖的,芦柴棒似的手臂上刺着花纹。牛仔裤和靴子也是破的。他神态怪异,目中无人。经过走廊时他就引起了记者们的注意。那位嬉皮士律师扬西寸步不离地紧随其后,他拼命要叼牢这个可以使他发一笔横财的委托人。 
扬西快速浏览了一下座位布局。他极力要求他们的座位尽可能地远离小特罗伊。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他们坐到了对面一排临时席位的最边上。 
兰博一屁股坐了上去,绿头发在脑后一阵晃动。观众都吃惊地望着他——这么一个东西竟要继承5亿美元?看来是后患无穷。 
接着出现的是基娜·费伦·斯特朗和她的丈夫科迪以及两个律师。他们注意到了小特罗伊和兰博的距离,然后挑了个离二者都尽可能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科迪显得特别忧虑和严肃,他一坐下就和律师翻开了文件。基娜一个劲地注视着兰博,她无法相信他们会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脱衣舞娘安布尔一进门便出尽风头。她穿着超短裙和开领很低的衬衫,把一对丰硕的乳房露出了一大半,陪同她的法官副手真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份艳福。他边走边同她聊天,目光紧盯着她衬衣的开口处。雷克斯身穿一套黑色西服紧跟其后,他拎着一只笨重的公文箱,一副办公事的派头。跟在他身后的是哈克·格蒂斯,他仍是这帮律师中言行最为放肆的,哈克今天带了两个新助手,这个星期他的律师事务所又新添了不少人。由于安布尔和比弗平时互不搭理,雷克斯立刻占据了位于基娜和兰博之间的座位。座位渐渐满了,空着的越来越少。费伦的家庭成员很快就得挤在一起。 
兰博的母亲蒂拉带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个穿着紧绷的牛仔裤,敞露着多毛的前胸;另一个身着条纹西装,显得衣冠楚楚:她眼下正同那个小白脸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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