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心无声》第69章


除了这句,周恒不知道再说什么。说当时父王病了,说当时皇爷爷伤心过度,说当时政务繁忙……,这都不是理由。他没及时去找她,这是事实。他后悔。
大周朝皇长孙殿下,长这么大,第一次后悔。
……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赤城东边,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火光映红了半个赤城。周遭百姓纷纷从半夜中醒来,估计着火灾地点,发现正是皇甫山庄一带。
高高的屋檐上,女人披一身黑袍,三千青丝束起,用黑丝在头顶高高扎了一个马尾。素净白皙的脸庞,未施脂粉,只用上好的黛眉,在眼角描了浓浓的眼线。风吹鼓衣袍,来人仿若地狱使者,冷笑俯看在大火中挣扎的皇甫山庄众人。
“救命啊!”
“庄主,整个山庄都被火包围了,冲不出去啊!”
“庄主,庄里的水不知为什么都被人浇上了油,根本不用来。”
“爹,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不想死。”
一道娇丽的女声响起时,女人嘴角的弧度瞬间扩大。皇甫云裳,你运气真好啊!死都有全家陪着。当年没烧死你,现在再来一次,你是不是很高兴?
“紫樨,你果然来了皇甫山庄?”富有磁性的声音撕破了夜空,一着天青色广袖长袍的男子突然飞到雪紫樨面前。
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周恒。
前日,当今贞武帝突然到访长孙府,无意间看到雪紫樨,细问之下,才知是雪家后人,云月的亲外孙女。贞武帝感念云月当年助他成业之恩,又怜惜雪紫樨遭遇,便收了雪紫樨作义女,封大周朝第一公主,封号天凤。
周恒当时不在府上,等得知消息赶回府中却已来不及了,圣旨已下。两人因此事发生口角,雪紫樨怒及之下,离府而去。
“紫樨,你明知我心意不是吗?即便要封公主,也不必非要皇爷爷收你作义女不可。”
雪紫樨撇了来人一眼,淡淡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周恒急道:“你明明可以向他说明。可是,你没有……”
雪紫樨抬头望一眼无边无际的黑夜,声音中带着一丝飘渺,“说不说,又能如何?我是个活死人,永远无法为你生儿育女。你我之间,不可能。也没有机会。”
“我不在乎。”周恒大喊。
“可你守寡的母妃会在乎,你白发苍苍的皇爷爷会在乎,大周朝天下臣民会在乎。”
“那又如何,皇位与你,我从来选择的就是你。”
雪紫樨一惊,半响,才说:“罢了,已成事实。如今,我是你的皇姑姑。”
周恒惨然一笑,“你是活死人我都不在乎,更何况这个名义上的皇姑姑。我的娘子,重来只是你!上穷碧落,不负不弃!”
“不负不弃?”雪紫樨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曾几何时,似乎也有人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可最后,那人却要至她于死底,取她心救旧爱。
笑话!笑话啊!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广袖于半空中划过,雪紫樨转身飞入夜空中。
周恒看着那个渐渐消失不见的黑点,凤眼里哀伤缓缓流倘。
“主子,要追公主回来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周恒的暗卫。
“不用了。”周恒看一眼大火中的皇甫山庄,“小言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已经命人送回长孙府了。……主子,你这么做,会不会让公主不高兴?她可是想要全皇甫山庄的命。”
周恒笑了,“不会。对于小言,我相信她还有几分心软。当初与李子袊合谋杀害她全家的是皇甫云裳。而且,小言并不是皇甫的家人。”
几天前,他套出了李子袊的话,原来,当初皇甫云裳为报断臂之仇,与李子袊合谋,花重金请了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堂,派高手杀了雪府全家。
雪家本也是江湖大家,之所以那么容易就被攻破,完全是因为另一个人。矮东。
是的,是矮东。矮东原本是雪家家方,雪紫樨之父的贴身护卫,当年因为偷学雪家独门武功,破冰指,而被逐出了雪府。那时雪紫樨还小,等后来破面见面,自然是不认识。矮东一直怀恨在心,第一次见到雪紫樨时就想置她于死地,只是当时被严诺程立两人破坏了。后来残杀雪府众人,也是他将雪家武功要害告知了众杀手,又是他一路带人进了雪府。
雪紫樨离开长孙府后,周恒就命人在皇甫山庄附近守着。他相信,以雪紫樨的性子,短时间内,肯定会来皇甫山庄报仇。果然,今晚就有暗卫来报,紫樨出现了。他连忙赶来,只是,最后却还是不欢而散。
却说雪紫樨一路往北,等回到京城时,已经是第二日晚上了。
连夜找了一家客栈。客栈老板一开门,徒然得见黑衣黑发之发子,以后是鬼,大骇一声,跌倒在地。直到看见雪紫樨晃动的影子,才颤抖着抬手抹去额头冷汗,也不敢骂雪紫樨装神弄鬼,哆哆嗦嗦的打着灯笼,将雪紫樨引进了二楼上房。
休息了一天。待到橙色的余辉晕染半边天际,雪紫樨这才起身梳洗,出门继续往北而行。
约摸一个时辰后,停在了一座高门大院前。
抬头,门上金边黑匾上写着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宰相府。
宰相府门前的门童只觉眼前一花,门前的空地上凭空出场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黑袍,三千青丝散于脑后,精致的小脸白得过了头,不带一丝血色。若不是她绝世独立般站在晴好的阳日下,众人会以为看见了鬼。
门童只觉身上一阵鸡皮暴起,不由上前几位,指着雪紫樨就喊:“光天化日的,想吓死人啊!走走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可以撒野的吗?赶紧滚!”
雪紫樨冷眉一扫,大黑广袖微动,那已然走下台阶的门童就被一阵劲风刮飞到了墙上。砰!落地。吐了几个血泡后,气绝而死。
“啊!”
“啊,死人了,死人了。”
“快走,死人了!”
不知何时已围了一片的群众皆惊,纷纷相告而走。
另一个瘦小门童忙的缩进了门边,哆嗦着问:“你是什么?想干什么?”
雪紫樨抬眼。就见一个着灰色的小斯飞快跑进了屋内,看样子,定是去通知人了。
雪紫樨不语。她不想和这帮人废话。那人自会出来一看究竟的。
“……”瘦小门童看了一眼死在墙角的同伴,一时拿不准雪紫樨什么来头,只觉得这个女子邪乎的很,自己又没有本事,又不敢擅自跑开。宰相府的规矩甚是严厉,门童即是死也只能死在门前,有什么消息,自然值班的小斯去通禀。好在,宰相府报酬很是丰厚,因此纵然会负出性命,亦有人不敢破规矩。
很快,便有一修长的身影快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侍从与那名灰衣小斯。
那领头之人渐近。雪紫樨只淡淡一扫,便认出了那人。多年不见,那人依旧风采出众。三年的为官生涯,给他温润谦和的气质中平添了一抹威严与贵气。
严诺乍然听得管家来禀,说府前有人闹事,狐疑之下,叫来那通知消息的小斯亲自寻问
如今他已官居高位,加上出身天山,无论朝堂还是江湖中人,无不给他三分颜面。来府前闹事,还是头一回遇见?心下又疑又惊,当即便亲自前来一看究竟。
远远的,严诺就看到门前立着一纤细的黑影。乍看之下,只觉那身影甚是熟悉。待越走越近,瞧见那人容颜,不由脸色大变。那……那……那是,紫樨?
“紫樨?”严诺又惊又喜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上前。眼中竟然含着几滴湿润。
雪紫樨浅浅一笑,恍若当年。
严诺大喜,当即飞奔上前,一把将女子拥入怀中。真的是紫樨!真的是她!她没死!没死!她活过来了!活过来了……竟已带着泣音,“你活过来,活过来了!”
“是,我活过来了。我来找你报、仇。”
报仇?!
这两个字一如晴天霹雳,又快又狠的将严诺的瞬间心劈成数半。
严诺身子一疆,慢慢的松开了怀中人。细看,女子杏仁眼晶亮,却又带着一抹深冷的厉色。唇形清婉,却又苍白如鬼。如画的小脸美丽仍然,却冷过冰霜。这……这好像是他的紫樨。
“怎么,不认识了?”
寒过冬水的声音自心中流过,严诺激凌凌的打了个冷颤。好冷!
“你,你是紫樨?”严诺不确定的问。
雪紫樨冷漠一笑,毫无预兆的一掌狠狠拍向严诺心头。
严诺不防,踉跄后退数步,一头扎倒在地。
雪紫樨眸光愈冷,一步一步上前,走至严诺身旁,居高临下的俯望着他不敢置信的脸,冷声道:“呵!看你现在这副表情,是不敢相信你面前的人是雪紫樨?还是不敢相信雪紫樨会对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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