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布局》第8章


了。
“浩子,你过来。”今天她的精神特别好,好得让陈浩的心直往下沉:该不是回光返照吧?他忐忑不安的来到床前:“娘,怎么了?”
“娘要走了,思来想去,有件事还是放不下,所以把你们姐儿俩叫到一起交代一下。”
“娘,有事明天说,我要回家照顾铁蛋……”姐姐连忙插嘴。
母亲摆了摆手:“春妮,别拦我了,这事要不告诉你弟弟,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陈浩吓了一跳,他一点也不明白母亲的话。
“浩子,娘从来没告诉过妮,你不是娘亲生的。”母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丝毫不像开玩笑。陈浩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着她手里的那个信封,他蓦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终于明白了多年以来母亲为什么拼命的回护自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提着菜刀要和二嘎子一家拼命,可怜的母亲是要给自己营造一个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成长环境,她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她是认真的,并且她成功了。
自己能在村里称王称霸也并不是因为大家害怕自己,而是害怕站在自己身后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从小到大,母亲几乎没有动手打过他,每每骂过几句,又总是歉疚的赶快给买点好吃的来补偿,反而生性乖巧的姐姐倒经常挨她的打。那时候姐姐总埋怨娘偏向弟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多想一想为什么。
七岁那年,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到邻居家串门,看到陈浩时忽然对邻居说:“你看,张姐拣来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当时邻居如临大敌一般的连忙把话岔开了。
很久以后他忽然想起那句话,就跑去问母亲:我是不是您拣来的,张兰当时笑出了眼泪,似乎儿子问她的是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等她笑完了,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是娘从粪坑里拣来的,自己再跳回粪坑吧。”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尤其是当她竭尽全力回护家庭和孩子的时候。张兰的表现打消了陈浩的一切疑虑,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母亲生的,一直到此刻她重新提起这事,他才如梦初醒。
陈浩有些失魂落魄的笑了:“娘,您胡涂了,我怎么会不是您亲生的?”
张兰看着儿子,但是目光却似乎穿透了他,射向无穷远的地方。
“那时候,唐山到处都在武斗,煤矿也搞得乌烟瘴气。68年11月,因为工作任务大半没完成,工人只好加班加点的干,可是没人关心安全的事情。和你爸爸一起上班的,灵醒一点的泡病号,或者即使下井了也到安全的工作面干活,可怜你爸爸是个实心眼,领导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干。有一天下午,他下了井就再也没上来。那时候你姐才10岁,我把她放在邻居家,自己去煤矿看你爸爸……”
母亲啜泣起来,姐姐连忙把毛巾递了过来:“娘,您歇歇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讲这些。”
张兰摆了摆手:“让我说完吧。”她把手放到了陈浩的手上。
癌细胞侵蚀着她身上的每一个器官,看上去她的手似乎是透明的。陈浩忍着内心巨大的痛楚握住了母亲的手:“娘,我只知道是您把我生出来,把我养了这么大,不说这些了,您休息一会,好不好?”
母亲没有理会他的请求。
“把你爸爸送走以后,我自己走路去你二姨家。天晚了,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当时社会很乱,很少有人敢在天黑以后随便出门。”
母亲示意陈浩扶她坐起来,姐姐端过水喂了她一口,她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走到光明电影院附近,我好像听到有小孩在哭,只听到一声,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当时没费事就找到了你,看样子你才出生不过两三天。”
陈浩听得心惊胆战,连大气也不敢喘:天知道如果母亲没有找到我,会发生什么事?在北方寒冷的冬天,一个初生的婴儿是挺不了多久的。
“你的身上包了很厚的被子,里面还有这封信。”母亲把信递给了陈浩。
信封是空白的,左上角印了两行蓝色的林彪手迹:“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字的上方是一轮光芒四射的红日。
陈浩拿着信,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当地人常说,一个家庭中,长辈去世后的很短时间内如果有孩子出生的话,这个孩子的一定会很幸福,因为故去的人会把来不及带走的福分留给孩子。
母亲见到陈浩的第一眼就认定他是去世的丈夫留给自己的礼物,丈夫害怕自己走了以后妻子会孤单,所以给她送来了这个可爱的孩子,并且把福分留给了他。
她不能辜负丈夫的期望,无论如何要把孩子抚养成人。
为了丈夫,她没有答应妹妹的要求,把孩子留给她。唐山大地震,妹妹、妹夫还有她们领养的孩子一起遇难,每每想到这些,张兰在伤心之余也感到一丝庆幸。
看着母亲,陈浩不知道该说什么。
“浩子,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吧,要是你找到他们,他们该有多高兴。”张兰虽然嘴上这样说,表情却非常不自然。多年来她一直隐瞒儿子的身世,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儿子一旦知道了她不是亲娘,会就此和她生分起来。
陈浩没有留意母亲细微的心理变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封信上。他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折叠着的稿纸,打开,稿纸上方印着毛泽东手书的几个遒劲的红字:为人民服务。稿纸上只写了三个娟秀的大字:郑浩然。字迹暗红,看上去似乎是用血写的。
“可能是你的父母给你取的名字,本来想叫你陈浩然,可你二姨说叫陈浩好听,当时她拼命想把你留下……“
陈浩怔怔的看着那张纸,对母亲说的话几乎充耳不闻。过了好久,他忽然问母亲:“您……把我拣回来以后,搬过家吗?”
“没有。”母亲似乎很奇怪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有人,我是说,我的亲生父母来找过我吗?”
母亲摇了摇头:“可能他们找了,没找到吧。”
陈浩惨然笑了:“娘,要是我小时候在唐山丢了,您怎么办?”
张兰拍了拍儿子的脸:“那还用说?要是我的浩子丢了,娘就是挨家挨户找也得把你找回来。”
陈浩噙着泪笑了:“还说您不是我的亲娘。您就不会在冰天雪地里把我扔到外面,也不会等我丢了差不多三十年再去找我。”
他拿着那封信来到火炉前,提起拨火棍打开炉盖,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那封发黄的信迅速变黑打卷,在火舌的添食下很快变成了灰烬。他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快意,仿佛烧掉的不仅仅是一封信,而是他那不负责任的亲生父母。
张兰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等她醒悟过来已经晚了。 “浩子,你这是何苦?”
“您休息吧,娘,我也有点累了。”陈浩想扶娘躺下。此时,他只想躺下好好的睡上一觉。
张兰没有动,她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陈浩:“打开看看。”
陈浩疲惫的打开了纸包,包在里面的是一沓崭新的百元钞票。
“娘,家里不是早就没有钱了?”
姐姐也吃惊的站了起来,看起来她吃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弟弟。
“娘攒了几十年,就这点家当了,两万一千三百元,你数数。”她得意的笑了。
陈浩的双手发抖:“这么多钱,干吗住院的时候您不肯用药?干吗这么早出院?”
张兰笑了:“傻孩子,娘知道自己不成了,花多少都是浪费,留给你们姐儿俩还有大用场。”听到这里,姐姐已经哭成了一团。
她抖抖的想给女儿擦眼泪,陈浩连忙把毛巾递给了姐姐。
张兰咳嗽几声,拍了拍女儿的腿:“别哭了。你们的日子过得好,娘也就能闭上眼了。”
欲哭无泪的陈浩直到此刻才发现,对于母亲他了解得竟然那么少,以前居然从来没想过她有什么伟大之处。
“浩子将来会有出息,春妮要帮助你弟弟。”
姐姐连忙点头。
“你们不用骗我了,浩子在单位惹了麻烦吧?你那个女朋友也是编出来骗娘的吧?”
她的眼光似乎一直穿透到陈浩的内心深处,陈浩的脸红了:“是,怕您着急才对您撒谎。”
“我着什么急?这么好的儿子还怕找不到好工作,说不着好媳妇?你想去大城市打工,我一直不同意,因为觉得你把工作扔了怪可惜的。现在没有工作了,你就拿这些钱去闯闯吧,将来有了出息别忘了姐姐。春妮,你同意吗?”
姐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听娘的。就是娘没有这些钱,我也不能眼看着浩子不管。”
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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