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布局》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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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听娘的。就是娘没有这些钱,我也不能眼看着浩子不管。”
张兰犹豫一会,忽然说道:“除了你们,别让第三个人知道钱的事。”她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可是春妮和陈浩都没有主意到她的表情。
陈浩把钱交给姐姐,姐姐没有收:“娘给你,你就拿着,别乱花就是了。”
陈浩犹豫一下,把钱放进母亲的衣柜锁了起来。
那天晚上,张兰走了。她去世的的时候只有陈浩守在她的身旁。当最后的时刻来临的时候,张兰的脸上挂满了灿烂的微笑:“浩子,别忘了姐姐。”
那一年,陈浩先丢了工作,又失去了母亲,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觉得惶惶不可终日,担心会不会还有什么厄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他曾经听人说,厄运到来的时候,通常不会只碰你一次就善罢甘休,而是像西方人玩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产生连锁反应。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切霉运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找上你,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母亲去世的时候,陈浩就担心自己是不是触了这样的霉头,可是现实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接连几天,他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一忽儿想起母亲,一忽儿又想到亲生父母: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抛弃我?郑浩然,这个名字也满好听的,现在要是见了他们,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月,陈浩决定去大城市闯荡一下。他不想把母亲的钱全拿走,这对姐姐很不公平,他打算走以前单独把姐姐叫出来,把钱交给她一部分。
那天晚上,他正收拾东西,姐夫忽然来了。
陈浩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姐夫,在他的眼里,姐夫是个标准的市侩。姐夫知道小舅子看不起自己,因而也讨厌他。好在他对姐姐非常好,因此多年来陈浩一直和他相安无事。
“浩子,我跟你谈点事儿,你姐姐不好直接和你讲,就让我来了。”
陈浩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他和姐姐不能面对面讲的,可是随即想起母亲留下的钱,他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该不会为了这事吧?
“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陈家的人,但是老太太还是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把你养了这么大……”
“姐夫!”陈浩的脸变了颜色,他不喜欢对方讲话的语气。
“听我说完好不好?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从你来到我们家,娘对你就比你姐姐好的多,但是这么多年来除了让她老人家操心,你给带她给来了什么好处?”
陈浩的手发抖了,姐夫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母亲去世以后,他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老人家。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天真的希望奇迹能够降临,希望母亲回到自己的身边,有时候甚至会忽然跳起来跑到母亲的卧室看看,每次都坚定的相信母亲还像往常一样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母亲讲,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最起码的一点,他想让母亲知道收养自己不是个错误。
然而自己的感觉是一回事,别人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在陈浩的眼里,姐夫根本就是一个外人,根本就轮不到他来教训自己。如果姐姐这样说,他自然服气,可是他的姐夫,这个市侩,算什么东西?陈浩忍住了没有发作,他想知道姐夫究竟想说些什么。
“老太太去世以前留下两万多块钱,本来是给你姐姐的,可是后来听说你被单位开除,才改了主意。——老太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怎么不想想,像你这样的,连个正式工作都守不住,到大城市里还不得要饭?甭说两万多,就是二十万也不够你祸害。”
“好像这不关你的事吧?”陈浩强忍住怒火,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不关我的事?”姐夫忽然发作起来。“不说你是外人,就算你是老太太的亲生,可也不能独吞那份遗产吧?老太太胡涂,你姐和我可不胡涂,我就是替你姐来讨个说法。我什么也不怕,你不讲理,还有法院不是?”
陈浩气得浑身发抖,他感到额头发热,胸中憋闷的要命,似乎动一动就会爆炸。
“你他妈敢说我不是陈家的人?”他握紧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恶狠狠的看着对方。
然而姐夫根本就没被他吓住:“你他妈的本来就是陈家拣来的野种,还妄想独吞陈家的财产!”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看上去也是满腔怒火。
陈浩的大脑一片混乱,太阳穴处的动脉血管擂鼓般的跳个不停,他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担心一旦控制不住自己,会立刻杀了这个混蛋。两个人像野兽一样相互怒目而视,谁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虽然我不是娘亲生的,但是老人家在世的时候绝对不许任何人因为我的身世攻击我,为了这,她不惜和人动刀子。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连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来对我说三道四。
血液流过他的耳朵,听上去像打鼓。陈浩一边咬牙,一边告诫自己:忍耐,忍耐,再忍耐。姐姐不是告诉我凡事要忍耐吗?如果连点小事都要发作起来,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不能发火,因为这个混蛋是姐姐的丈夫。
想到姐姐,陈浩的心又是一痛:难道是姐姐让他来的吗?姐姐真的以为我要独吞这笔钱吗?
他的心一阵绞痛,忽然间鼻凹处一凉,两股鲜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鲜血一直流下去,滴在了前胸,但是他没动。陈浩知道,此时流点血是好事,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免得像在东北一样再办出什么傻事。
姐夫似乎感到意外,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动。
屋里静静的,陈浩能听到的只有奔腾的血液轰然流过耳鼓。
两个人对峙了有十分钟,陈浩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一只狗在远处叫了几声,临近有个孩子哭了起来。姐夫的脸在他的眼前逐渐变形,陈浩觉得身子有些发虚,口渴得厉害,但是鼻子里的血仍旧在缓慢的流着。
慢慢的,他动了一下,拉开抽屉,拿出钥匙,丢到桌上,然后指了指放钱的衣柜。姐姐让他来的,他没有理由留下这笔钱。
姐夫似乎有些不忍,但是软弱的表情稍纵即逝。他冷漠的拿起钥匙,打开衣柜,拿出钱,打开数了数,犹豫一下,从里面抽出了一些放进衣柜,然后把钥匙也扔到桌上,抬头看了看陈浩,开门走了。
陈浩的前胸是一片殷红的血迹,他捏住鼻子,静静的坐了有一刻钟,等他松开手的时候,鼻血已经不流了。
虽然他觉得头重脚轻,可是仍旧慢慢的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的脱下外衣扔进脸盆。本来他想把衣服洗了,但是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于是喝了点水,草草洗了脸,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陈浩离开家的时候,他检查一下衣柜,姐夫留下一千三百元钱,他拿走的是整数。那些钱经过了姐夫的手,让他觉得有点恶心,想了想,他还是放进了衣兜,他不知道,艰苦的日子已经向他招手了。
陈浩来到姐姐家,把母亲的钥匙留给了她。
姐夫在院子里修理他的三轮车,村子离县城不远,所以农闲时节他经常去县城蹬三轮车赚点零花钱。
姐姐把他让进屋里,一惊一乍的问他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陈浩觉得有些烦,于是跟她道了别就要走。
“衣柜里的钱你拿了吗?”姐姐偷眼看了一下姐夫,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他,姐夫低头修理他的车,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陈浩觉得好笑又心酸。弟弟虽然长大了,但是在内心深处永远都是那个趴在你背上跟你一起上学的孩子。弟弟没变,可是姐姐却变得让他认不出了。
陈浩小的时候没有人照顾,姐姐只好背他去上学。课堂上,每每在老师讲得非常投入的时候,安静的教室里会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童音:“姐,我要撒尿!”姐姐不得不在众人的哄笑声里尴尬的拉着他走出教室。
有一次,姐姐突发奇想,把好好的书包剪了两个洞,让年幼的陈浩坐进书包,两条腿从洞里伸出来,自己抱着书背着弟弟一路小跑回了家。到家以后,母亲见她把好好的书包毁了,着实把她痛打一顿,而陈浩则又哭又闹的还要坐进去。
当初姐姐辍学因为家境不好,也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他。陈浩明白,今生今世无论姐姐如何对不起他,他都不会忘了这些往事,可是他真希望她仍旧是当初那个又开朗又疼爱自己的姐姐。
他使劲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放心吧,姐,那钱我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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