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天下词》第22章


“她待子晏,倒也是真心诚意。既不势利,也不像是看中了子晏的才华,想将来为自个儿谋些什么。”范临落下一子,端详端详棋局,满意地点点头。
“凤三小姐聪敏非常,但那些谋划算计,我瞧她可一点儿没沾上。你道谁都像你,遇上个什么人什么事,都要先算出个得失来,真是利令智昏。”程夏桢挖苦他:“你就不应该在礼部,该去户部才是。”
范临漾出一个狡黠的笑,又落下一子。
“现在这种局面,六部中也就礼部还清静一些,我何苦去搅这滩子浑水。”
“我还以为,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搅浑了这滩子水,才能伸手捞鱼呢。”程夏桢不屑的斜睨他一眼,根本不信他的话,这只范狐狸要是喜欢清静,他就把自己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我就是再想捞鱼,也得先保全身家性命再说,否则要是被当作鱼给捞了,那才得不偿失。”范临嗤笑,程夏桢会意,他们俩都不是涂山瑾那样的政治小白,对目前暗流汹涌的局势一清二楚。
“我家现在已是半退隐了,家中无人为官作宰,你们范家可有些危险。”程夏桢落下一子。
“范家如何,陛下自然心中有数。咱们这位雍德陛下绝不是糊涂人,哪些要铲除,哪些要打压,哪些要扶持,我敢说今上心中明明白白。”范临丝毫不慌乱,神色平静:“不是所有的虫子都是蠹虫,有些虫子,如蚯蚓之类,于国于家反而有益。这个道理,想必陛下也心中有数。”
“你说的是。”程夏桢赞同:“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然而只靠蝼蚁,也是治不了国的。若是开国时便罢了,可惜现下已过了三代。”
“范家没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错,虽有些不清不楚,但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我乖乖地在礼部待着,必会平安渡过这一劫。待到过去之后,再伸手捞鱼也不迟。虽说那时这水未必还是浑水,但只要自己有捞鱼的本事,怎么也能到手几条的。”范临很是淡定。
“啧啧,不愧是范狐狸。”程夏桢眨着眼睛称赞,描金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眼睛弯弯。“如今申才人已入宫,仗着贵太妃的势,又把李才人得罪了。李家和申家斗得如火如荼,眼看就是大好时机。想必离你捞鱼的日子也不远了。”
“不。”范临微怔,随即摇了摇头,不语。
“怎么?”程夏桢疑惑,看着他有些暗淡的神色,他很少见到范狐狸有这种表情呢。
“我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我有预感,离那一天还有很远。”范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天边落下的夕阳:“我一向不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从这错综复杂的局势里抽丝剥茧,一点点找出实实在在的机会。可是当这样强烈的预感来临的时候,我却没有办法去忽视它。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我伯父大难临头的那次,要不是子肃冒那么大的风险传信,范家就要遭灭顶之灾。从那次后,我就不得不信。”
程夏桢看着他的背影,静静不语。
“今日阿憬说要成一部书,看看他的笑容。我很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他那样笑,但无疑还要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夏桢,我有些倦,这样的等待,实在太奢侈了。”
程夏桢喃喃:“神策军在书霁父亲手中,这一方就不必说了;西边杜川流要防着西狄人,是绝不会动的;中原兵力,在彭将军的手里,他是个纯臣,这么多年没有看到他与任何世家来往……还有京畿三卫、期门卫都是陛下亲掌……陛下还要等什么呢?”
是啊,雍德陛下还要等什么呢?范临无言,极目望向天边火烧一样的夕阳。
今晚还有一更。
曦雨穿的就是这套衣服哦,请大家自行想象~~
唐诗(三)
“给您请安。”曦雨笑盈盈地给上座行礼。
“行了行了,快过来。”凤老夫人招招手,把外孙女揽到自己身边,又叫上早膳。
“姥姥今天气色真好。”曦雨爱娇地偎在外祖母怀里,小嘴里吐出一打一打的甜言蜜语,逗得凤老夫人直笑。
丫鬟们送上早点,祖孙二人一起吃饭,曦雨不时给外祖母夹她爱吃的虾饺、小菜,虽说大家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曦雨来了之后,就常在饭桌上主动提起个话头和家人闲聊两句,从此凤家饭桌上的规矩就没有那么严谨了。
边吃着,忽然绿云进来行礼:“老夫人、三姑娘,林府派人来,说涂山郡君病了,林老爷整天要忙公事,公子读书、少奶奶要管着家,不能在跟前伺候。郡君想娘家人,国师府现又没女眷,就想接咱们家姑娘去住一段日子,陪郡君说说话。”
“哦?”凤老夫人一怔,问:“要接哪一位姑娘去?”
“说是方便的话,两位都接去;若是不成,不拘哪一位便是了。”绿云恭谨回话。
凤老夫人略一思索:“阿雨,你姐姐心情也不好,你去如何?略陪着她说说话,住几天也就回来了。林府断不会委屈你。”
“是。”曦雨站起来行个礼。
“那我这便去回话了?”绿云请示一下凤老夫人。
“问问她们,何时来接姑娘。”凤老夫人示意绿云退下了,曦雨也行了礼回房去收拾东西。
“涂山郡君……啊!我想起来了!”曦雨皱着眉头回忆一番后恍然:“我记得刚回来的时候在国师府见过一回,那次还给她行了大礼呢!过年的时候也回过她的帖子,对了,咱们和国师府关系这么好,怎么和这位郡君倒不怎么亲密呢?”
“这个啊……说起来也挺复杂的。”曦宁坐在桌边,也皱着眉头想:“祖母和舅公是同父同母的亲姊弟,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弟弟,是庶出的。”
“啊?我怎么没听人说过?”曦雨惊讶。
“你自然没听说过,这位小舅公是个青楼女子生的,他母亲连国师府的大门都没进过,他也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就是涂山郡君。”曦宁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接下来呢?”曦雨问。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都不细致跟我说,你问哥哥去。”曦宁带些埋怨地说。
“大公子来了。”院子里有人通报,曦展和茉莉进来,笑道:“正要来跟阿雨详说呢。”
“哥哥你偏心!什么都不告诉我,偏对阿雨说。”曦宁不满了。
“你若有阿雨十分之一的通透洞明,我也不瞒着你了。”曦展揉揉她额前刘海,曦宁一把拍开他的手,怒视。
“快坐,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曦雨忙招呼,似月和丹朱捧上茶来。
“那位庶出的小舅公从娘胎里带出来病根,他又是庶出,国师府里虽然没人难为他,也自然不会像正经主子那样待他。唉,只怪他娘实在糊涂,自己是落难的千金小姐,入了青楼犹带着几分心高气傲,生下了孩子也不肯找上门去,硬是等自己要死了才言明了他身世。说是庶出子弟,实则是私生子,他甚至连‘涂山’这个姓氏也没有冠上。”曦展叹息:“他是这样的身子,没娶亲就死了,通房丫头给他留下个遗腹女,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倒真是可怜。”
曦雨点点头,许多小言中对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青楼女子赞赏非常,但她真的觉得这个女人很傻。当现实摆在眼前,仍旧死不低头,最后让自己的儿子落到这样的境地。先天性的疾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母体里时没有受到完善的照顾,更何况出生后的条件也不好。
“自祖母出嫁后,涂山郡君就是国师府里唯一的小姐,虽然身份尴尬,但也没人敢亏待。她生性又敏感,据说像极了她亲生祖母的性格。虽然是大家小姐,自幼也娴雅温良,但常常为自己的身世自苦,阿瑾的父母劝了她许多次也不肯放下。”曦展深深叹息,曦雨在一边也跟着叹息,她可以想象得到,一方面实实在在是涂山家的血脉,享受着优越的物质条件;一方面在温雅贤淑的表象下,又敏感、自卑、高傲、脆弱,自己心里觉得以这样的身世不免在人前抬不起头。这样的人,很难和家里的人处好关系。
“阿瑾的父母待这位堂妹极好,她也是知道这点的,对兄嫂也非常敬爱,相处得倒很融洽。先帝第一次遇刺,表舅舅(涂山瑾的父亲)为了救驾而术力尽失,险些性命不保,失去了继任国师的资格,从此夫妻俩远游海外仙岛,在那里定居。临走前先帝问他有什么愿望,表舅舅说,家中其他人都不必他牵挂,唯有这个堂妹,身世尴尬,唯恐她出嫁后被夫家看不起。先帝便册封她为郡君了,后来还为她挑了个才德兼备、相貌堂堂的状元做夫婿,就是林表姨父。”
“原来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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