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江湖》第38章


“本朝建立不过百年左右,百多年前,鼎力相助党氏开天辟地创立新朝的功臣之一便是丹明的祖上。多年努力之后,君上众臣夙愿达成,丹家一族却主动请愿归隐山林,甘做太平盛世中一安居乐业之平民人家。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丹家是要避讳功高慑主之嫌,太祖皇帝自然也想到此节,一再请留,甚至指天发誓他们忠臣仁君都当绝无二心,不可谓不心诚意至。然丹家去意决绝,皇帝虽万分惋惜不舍,却只得遂其心愿。不仅如此,自那代起,他们家族留下训言,凡门内子孙后人,皆不得涉足朝政事宜,安心只做布衣百姓。说来真正做到功成身退的,多少朝代恐怕也就只此一例。自那时起,他家族中人果真不再走仕途之路,于结交世间奇人侠士与经商两件事上大展其能,族内即便有人饱读诗书也仅为修身养性,不图谋得一官半职。说来甚幸,百余年来,身负开国功勋的那些家族,缘各种因由凋敝没落者有十之七八,丹明的家族却一向兴盛,飘然逸去后,深藏身与名,却也一并将种种复杂隐患断的干干净净,从此改头换面,活得好不潇洒自在。如今这世道中,于在商的也罢,江湖游士也罢,他丹家的名号都是叫得极响的。”
杨蓝骤然听楚荆扬说了这么一大篇话,且叙事简洁清晰,用语优美得当,顿感稀奇得不得了,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楚荆扬道:“我说得可有不清楚的地方?”
杨蓝一阵摇头:“没有没有,你请继续!”
“我所谓他身份特殊,也就仅指这些。丹明性好游历,通达明辨,其人身上的能处和优点,实在不是三言两语或仅凭一家之言可以说得完全的。”
杨蓝点头赞同。少顷,楚荆扬又道:“你还有什么不解之处要问的吗?”
杨蓝想了想,对丹明家世的这番了解实在是颇有荡气回肠之感,一时解了她心头一大疑问。于是她直接跳了另一个话题:“这红蕉山庄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荆扬垂眸思量了一下,道:“你不妨就将它当做这支军队的安营扎寨之地。”
杨蓝想,既然说到这里那不妨再问下去一点,她说:“那这红蕉军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
楚荆扬听她语气中颇有一点审视的意味,不由心头一凛,脸上并不动声色,却颇有兴致似的反问道:“依你看,你觉得它是什么?”
杨蓝一时沉默,眼睛转了几转,也未能想到什么比较合理而确定的解释,便摇头道:“我不知道。”
楚荆扬嘴角微微牵动,闪过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却依然波澜不惊:“你是不是觉得,这红蕉军也许来得不大光明正派,更甚可能是有所不轨图谋的?”
杨蓝见自己心中所存疑窦和不成章的想法都被他拎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可也不图否认什么了,老实说道:“我是有一点怀疑,仅是一些随意的瞎猜而已……”
楚荆扬闻言表情几无变化,杨蓝早习惯这样,也放弃去揣度他心中所想,只是静静看着他。只见楚荆扬微微笑道:“红蕉军是正规编制军队,正牌的皇家护卫军,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告诉你。”他声音微轻而低沉,但一字字清晰有力。
杨蓝不觉笑了,她很喜欢看到人这种非常肯定非常明确的样子,这种状态本身就给听者以很强的安全感。她问:“那你什么时候加入的呢?又怎么做了军队的统帅?”
楚荆扬道:“我参军后,机缘巧合,才成了今天这种局面。”他虽轻描淡写的一说,但杨蓝也知道军中扬威立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自然不是光有一身冰山气质就够的,而其中具体细节,就更讲不清楚了。
今天难得老天爷倒行逆施,才让这楚荆扬能有兴趣有耐心陪她聊天,杨蓝深感机会难得过了这村便没这店,暂且抛下种种伤痛烦恼,恨不得一股脑把自己疑惑的地方都问出来。接下来她想问的事情有点涉嫌隐私,但犹豫一二还是开了口:“你和烟罗,不是亲生兄妹……”
楚荆扬缓缓深呼吸了一下,眼睛眨了又眨,却并未立即开口说话。他这一路聊下来可说一直相当放松自如,但这时脸上却有一丝疲惫之色显露。杨蓝生怕触动什么难言之隐,慌忙说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你不需要什么都告诉我的!”
楚荆扬淡淡笑了一下,道:“不碍什么,我和烟罗小时候先后蒙义父收留养育,仅此而已。”
“唉,”杨蓝轻声叹息:“你们……都是孤儿啊……”
却听楚荆扬静静说道:“烟罗妹妹向来不知父母是谁家在何处。我是家中忽逢变故,只剩了我一个,有幸得遇义父,才算保全下来。”
杨蓝听得一惊,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家子只剩下一个人怎么着都是桩惨事,除非是成仙了。时过境迁,不知楚荆扬现在是何感触,然而不论如何,这番话下面绝对不是像他的表情这样一派波平浪静的。她不欲多问,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嘴唇动了几次,最后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楚荆扬反而是淡然一笑,说:“是我不该说这些事情才对。”
杨蓝心想:没错,再换个话题!她好奇道:“话说你和丹明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在年少还未入伍时,我也常常三天两头在外跑动历练,因缘际会,得识他这莫逆之交。我二人初结识时一同促成了一件事,后来更觉志趣相投,自此便相熟了。”
杨蓝惊讶道:“难道你当时是丹明那号人?你现在和那时相比,性格变化很大吗?”
楚荆扬颇为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答说:“我自觉向来如此。”
“那你当时如果真的冷得跟个冰山似的,丹明是怎么有勇气靠近你的?”
楚荆扬蓦然朗声一笑,甚至比那次初见丹明时笑得更加开放畅快,而后说道:“许是丹明不以表相度人,才慧眼识得我的真志趣。”
“哈哈!”杨蓝不禁莞尔,看着楚荆扬这种难得笑容,诚心诚意说了一句:“你真该多笑笑的!”
话虽这么说,楚荆扬仍是片刻便敛了笑容,马上又是一副略带冷漠不苟言笑的表情。杨蓝看得多也就习惯了,不再觉得他是在生什么气或者故意不甩人。光影昏暗之中,反而觉得他的神色比往常已温柔了不少。
杨蓝笑道:“你少年时代闯江湖的事儿再讲讲呗?对了,最初你和丹明是一块做成了件什么事儿啊?”
她话音刚落,突然烛火扑的一下熄灭,室内陷入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蜡烛烧完的真不是时候,杨蓝不禁觉得一阵遗憾。她正想恋恋不舍地对楚荆扬说让他回去睡觉,却听他沉稳的声音飘然入耳:“你若还睡不着想继续听的话,我便慢慢讲来。”
“嗯!”杨蓝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惯性使然点了点头。
楚荆扬道:“你躺下睡着,我说给你听。”
杨蓝听话地慢慢躺在床上,一翻身面向外侧正对着他。楚荆扬缓声开始讲起他和丹明两人是如何相识的。不知是他故意将声音放得轻柔,还是那声音被这漆黑的空气所幻化了,变得温柔悠远,甚至不太真实。
杨蓝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一时之间全然忘却今天的不幸和明天的忧虑。
、21。谦谦君子
傍晚时分,落霞满天。晚清在湖边一棵大榕树下荡秋千,党羡之在一旁空地上舞剑给她看。明黄色的袍子覆上了一层淡红色的霞光,白色的剑光不断跳脱闪动,灵矫飘洒的身姿动作看起来美感十足。晚清把秋千荡得高高的,还时不时抽手出来给他鼓掌叫好。
这时,她瞧见前院中有一人朝这个方向闲步走来,待瞧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晚清逐渐便肯定了他多半是径直来找党羡之的。
来人一身白色素锦长袍,此刻在黄昏中被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五官极是干净标致,甚至比党羡之还稍有过之而无不及;唇边带着一丝浅笑,眉眼神色看起来十分温润平和。他手里执一柄折扇,闲庭信步,仿佛顷刻间便走近眼前。
党羡之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仍一心专致练剑,毫不见停滞迹象。晚清的秋千一时也停不下来,便在空中高声喊了两句:“党二,党二!有人来啦!”党羡之便似完全没有听见,又舞了两招突然一个转身挺剑直刺来人,倏忽间长剑便将要抵在他喉前。
这人动也不动,负手而立,直到党羡之的剑尖在他颈间停住不动,才微微一笑。党羡之笑道:“你就陪我玩玩又怎的了?”
“没大没小。”他说着用两指夹住剑尖轻轻拨到一旁。党羡之收了剑顺手丢在一边,说:“稀客来了,不是闲来无事找我聊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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