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第10章

每当午夜梦回时，她会忍不住想，或许有一天，那个会很温柔看着她的少年会出现，然后带她离开。可是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那个梦中的少年却始终没有出现过，而她渐渐地也发现自己再也不会梦见那个少年了。倚瑶梦回，不再有少年温柔的眼，有的只是自己承欢时的呢哝软语……
北冥陵阙
七天了，从影落想起往事已经整整七天了。那天凉亭一战后，慕容青羽将她带到了南宫馥雨的水榭中，在那里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没有江湖道义，没有刀光剑影……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眼睛空洞而迷茫，就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她不哭不笑，会吃饭会睡觉，却是什么也不说。
慕容青羽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偶尔会拔起草叶，吹一些江南小调。而他最长吹的却是《越人歌》，只因这支歌是影落的最爱。
“二表哥！”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慕容青羽停止了吹奏，却是看到不远处南宫馥雨有些焦急地望着他。慕容青羽转过头，对影落低声道：“影落，馥儿有急事找我，我过去一下就过来。”
看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影落，慕容青羽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南宫馥雨身边。
“二表哥！”南宫馥雨看了看不远处依旧呆坐的人儿，心中升起一丝不忍，虽然慕容青羽什么也没有对她说，但是看到那张与慕容府内那位极为相似的脸，还有为她把脉后诊断出她曾经喝过“洗尘缘”，心中也有些底。
“怎么了？”
“我刚才去了慕容山庄，这几日，并没有什么宵小。”
“嗯！”慕容青羽点点头，他们在这水榭的事也只有南宫馥雨一人知道，虽然在这里和影落生活得很平静，但始终是没有办法抛却慕容世家啊……
“可是……”南宫馥雨皱了皱眉，眼神闪了闪，又瞥了一眼影落，犹豫道，“我碰见大表哥，他说如果我看到了你，就给你带一句话——‘江湖有难，慕容世家男儿义不容辞！’总觉得大表哥他……好像知道你在这里一般！”
慕容青羽听完她的话，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惊诧。大哥，那么精明的人，仿佛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七天，或许，已经是极限了！想到此，心里升起浓浓的苦涩。
南宫馥雨见他如此，心中也是不忍，移步走到影落面前，近距离的看她，南宫馥雨不觉失神——比明月还要动人的美貌啊……可是，她看上去却是那样的无助迷茫。
情不自禁地，南宫馥雨伸手握住影落的手，影落有些本能地往回缩手，但是南宫馥雨却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影落微微偏过头来，看着眼前只有十四五岁的清丽少女，只见她对自己灿然一笑，她的笑容仿佛是破云而出的阳光，让所有人的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她听见她说：“姐姐！请勇敢地面对一切吧……”
她说，请勇敢地面对一切……她记得很多年前，在京都与爹爹和娘生离死别的时候，他们说：“影落，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在知道京都最终被平家攻占之后，知道自己父母的死讯后，那个白衣的少年也对她说——“死者已矣，生者坚强……”短短的八个字，然后在那个少年坚定的眼眸中，她丢下了本要刺入胸膛的匕首。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坚强的，从京都到长安，即使面对父母的死亡，看着属下一个个为救自己而被杀死，甚至于在青楼被逼接客的时候……她都坚强的选择了生存，对生的渴望竟是那样的强烈……可是，现在的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一切，不堪的过往，在那个曾经与她山盟海誓的少年面前，又让她情何以堪……
下意识地，影落望向慕容青羽的眼，他的眼中有着自己曾经熟知的深情和怜惜。
没有再看两个人，南宫馥雨径直走到小树林以外，那里，一个少年驾着马车等着她。南宫馥雨上了车，轻声道：“莫寒，他们会幸福吗？”
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地担忧和一丝仿若自叹般地哀伤。
听到少女的声音，莫寒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或许吧……”
莫寒说完，挥起马鞭，驾车而去。
“我想再听一遍《越人歌》。”影落对慕容青羽如是说。
慕容青羽坐倒她旁边，安静地拿起草叶，放到唇边，悠扬的乐音在阒寂的水榭缓缓响起：
“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
跟随着乐声，影落轻启朱唇，唱起了这支歌。清越空灵的歌声中有着属于江南水乡如水般的纯净，又有着化不开的忧伤哀怜。
“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支歌就哭了，因为我听见了越女的羞涩、纯洁、勇气、忧伤还有寂寞。。”影落看着天边的一抹水云，淡淡地说，“我就想有一天我若遇上了心仪的男子必然会像越女一般，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我必然会欢快地唱着它……”
慕容青羽想起了五年前，就在杭州，他带着影落夜游西湖，影落看着湖边青青的垂柳，忽然就唱起了这支歌。那是的自己高兴地跳进了西湖，对着漫天的星星傻笑个不停。
“可是……”影落眼中一黯，苦笑道，“我却从未想过，在这支歌的背后，越女本身就是不幸的。说什么鄂君子皙明白越女的心意后，便将她带回了楚国。都是世人为自己编织的美梦罢了……”
“影落……”慕容青羽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痛地无以复加。
“慕容青羽！”影落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过头来，看着慕容青羽的眼睛，开口道，“我带你去找巫灵剑！”
“你说什么？”慕容青羽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影落苦笑一声，低下头去，“我听见恶鬼对秦昭说的话了，那时并不明白，现在却是什么也明白了。我不想介入你们的争斗，只不过……秦昭不肯将我交到恶鬼手中，那么我也不会让他们得到巫灵剑的。”
秦昭么？慕容青羽心中钝钝的疼，已经是听她第二次提起这个名字了……
长安城，在经历了汉唐的兴盛之后，到明朝时已渐渐没落。夕阳中的长安沐浴在红色的光芒中，竟让人想起了秋日里飘落的红色枫叶。咸阳古道仿佛已经绝迹了音尘，但是西风残照下，它依旧斑驳地横亘在长安城外。古道悠悠，音尘杳然，繁华，奢靡全都在时间的流逝中灰飞烟灭，只剩下如血的残阳伴随着孤零零的陵墓。
从杭州出发，慕容青羽和北冥影落一路马不停蹄，直达长安。这一路上并没有碰见阴月皇朝的杀手，因为他们也需要北冥影落找出巫灵剑。所以在暗处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到了长安，北冥影落并没有回到北冥世，而是直接到了长安城西北面，一路穿过咸阳古道，直达北冥家世家世代陵寝。
在这里，没有她父母的坟墓，即使是衣冠冢也没有。因为她的爹爹常常对她说：“我愧对北冥世家先祖，即使死后也没有资格埋在祖坟。但是我却希望你能得到家族的承认……”
得到家族的承认，这是爹爹唯一的心愿。
站在北冥世家祖先的陵寝前，北冥影落神情有一丝恍惚，幽幽地说：“离开京都前，爹爹告诉我当年离开中原时，他并没有带走那柄剑。因为那是属于幻剑门的！对不起，当时我骗了你，我手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巫灵剑，只不过一切都是爹爹吩咐的。”
慕容青羽听罢，心中很不是滋味。继而想到了北冥远，他这样做是为了考验自己吧……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少游”公子，为了追随自己的爱人，放下了作为北冥世家继承人的责任，义无反顾地远离自己的故土，直到死去也再也没有回来。他会内疚，但是从来没有后悔。如果换成自己，真的可以放下那些责任吗……
北冥影落走到陵寝前，看了看升至中天的太阳，讷讷道：“现在是未时一刻，还要再等等……”
言毕，北冥影落走到墓碑前，轻轻转动上面的一个莲花石雕，向左转三转，再向右转了两圈半。只听“卡擦”一声，莲花石雕从中间断开，露出一颗白色晶莹的宝石，光泽夺目，在阳光下更是折射出强烈的白光。北冥影落伸手取下宝石。就在她取下宝石的刹那，倏尔地上一阵强烈的抖动。
慕容青羽大步上前，将北冥影落护在怀中，他感到怀中人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伴随着轰隆声，烟尘四起，前方三丈处，大地陡然龟裂，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慕容青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