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容》第43章


这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叫道:“不许签!不能签!”那人的声音是吼出来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声音里有焦急,有难过,有愤怒,更多的是关切。这个人的声音,我是永远忘怀不了的。这是沈洪。
果然,沈洪大踏步走了过来,他的身上还穿着新郎喜服。紧紧跟在他后面的,是萧笑。明月欣儿见了,用力往萧笑肩头一拍,说道:“你终于回来啦,可把我急死啦,还好,还好。”
沈洪走到我的面前,看了我几眼,然后把我面前的契约一把夺了过去,用力撕成碎片。碎片如纸蝴蝶一般,在空气中纷纷扬扬。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七回 情亲见君意(中)(2)
沈洪握着我的手,说道:“王乾一,你想做什么?九容乃是我的妻子,只不过是回娘家住几天,你便逼迫她跟你。你想想,我若是告到官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王乾一见了沈洪,气势先自弱了三分,但他仍然说道:“沈大公子,你的休书,我都在冷家搜到了,你居然还在这里说只是让冷姑娘回娘家住几天,岂不是大白天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啦。”
沈洪笑了笑,说道:“你见着休书了,对么?你怎么可以证明,上面的字是我写的呢?我和我娘子闹别扭,我娘子一气之下自个儿写了份休书,然后收拾包袱回娘家。不过据我所知,按照西宋律例,女子是不能自己休自己的吧?到了公堂之上,我也可以反告你,伪造休书。”
王乾一的面色,有些变了,他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这一切都只是误会罢了,沈大公子,这样的事儿就不必闹上公堂了吧。”王乾一刚说完,忽然有个人匆匆跑来,跑到他身边,附耳和他说了几句话。王乾一的面色,又开始得意起来。
他说道:“沈大公子,你方才说什么?说去公堂是不是?好,本老板就陪你一起去。你说我们是去县衙还是府衙呢?不管是去县衙还是府衙,我统统陪着你就是。虽然说县大人和知府大人都是你的亲戚,我觉着他们还是不会徇私枉法的,哈哈哈。”
沈洪说道:“王乾一,你不怕我告你伪造休书么?”
王乾一说道:“我怕!我怕,我怕得要死!我王乾一什么时候怕过谁?至于这休书,是不是伪造的,到了官府,一对笔迹不就可以证明了么?”王乾一的面色扬扬自得。我的心里一时明白过来,这件事原来是有人蓄意策划的,若不然,王乾一也不会前后变化如此之快。方才有人匆匆赶来和他说了些什么,他一下子便硬气起来,那人自然是告诉他,休书并不是伪造的。
“不用去官府啦!本王可以证明,这份休书不是伪造的。”随着严厉的话音,有个身材修长的人,慢慢挪了过来。这个人,却不是薛王爷是谁?
我正惊异于他的神出鬼没,他已然说道:“本王方才正准备去沈家观礼,不想到还没到沈家,便听说新郎官跑到菜市口来啦。本王跟过来一看,却果然是如此。”薛王爷仍然是一袭青衫,风度翩翩,面上却无端生出严厉之色。他的后面,跟着几个人,其中之一,便是县令梅墨。
梅墨小心翼翼地躬身说道:“王爷请息怒,王爷请息怒。”王乾一见到这个场景,情知是真,当下带着手下跪下,见过薛王爷。我和沈洪等人,也一起跪了下来。
薛王爷摆摆衣袖,说道:“都平身吧。王乾一,你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荼毒人命,你知罪不知罪?”王乾一浑身颤抖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只是小人这里,有冷老头签订的生死合同。”说着,他的手下人把合同送到薛王爷面前。
薛王爷看完,重重摔到地上,说道:“这个东西,也能做真么?若是都如你这般,两个人随便签订一个合同,便可以要了对方的命,我西宋的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么?如今皇上以仁治理天下,尔等居然逆天而行,看来不诛你九族,当真是不行啦!”这个薛王爷,平日里看起来,闻言笑语,一发起脾气来,却当真是雷霆万钧之势,直吓得那王乾一几乎如一摊烂泥,瘫倒在地。
第二十八回 情亲见君意(下)
王乾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启禀王爷,今个儿这事儿,并不是小人的主意,而是……”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忽然有一只袖箭射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他的喉咙。
“是……是……”血,顿时从王乾一的咽喉涌了出来。他挣扎着想说出指使他的人是谁,可是已然徒劳。
诸人大为惊异,这人若是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要了王乾一的命,那么要行刺薛王爷,岂不也是轻而易举么?薛王爷的随从,纷纷摆开架势,把他保护起来。但是一切已然归于平静。
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刺客显然是幕后主使的人派出的。我原是觉着有些明了的,现在忽然又觉得迷雾重重起来。我原本以为幕后主使的人是沈齐夫妇或者梅娆非,然而主使的人又有什么力量能指使得了有财有势的“三宝赌坊”二老板王乾一呢?也从不曾听说过潍县城有这样好的功夫,可以让人一箭封喉的江湖人士。
我已来不及想这些,挣开沈洪的肩膀,跑到捆绑我爹的柱子前面,说道:“快点儿把我爹爹放下来!”
当下,萧笑和几个人踩着梯子爬上去,把我爹解开,扶了下来。
我爹那被岁月雕琢过的脸,在西风中显得愈加苍老。回想方才九死一生,我的眼中不禁湿润。
我爹如同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喃喃说道:“女儿,我原也不曾想到会输的。我原以为若是赢了,我们家便有银子,你便不用过苦日子了,谁想到……”我爹说着,老泪纵横。
我握着我爹的手,说道:“爹爹,什么也别说了,事情好歹也过去啦。你以后,还是不赌了吧。”我说着,自己先叹口气,心里知道劝了也是白劝。
我爹的神色,异常地凝重,他说道:“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赌啦。我不但没有让你娘过上好日子,今天还差点儿连累了你。女儿,我真是个浑蛋。”我爹边说着,边蹲了下去,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明月欣儿说道:“亲家老爷,你原本就是个老浑蛋,你今个儿才知道么?”萧笑使劲捏了明月欣儿一把,明月欣儿吐了吐舌头,打住不说。
周围忽然安静起来。我爹的眼中,愈加沧桑。他缓缓说道:“我们冷家,原本是潍县城里有名的书香门第。我十七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第二年三月的会试中,名列榜首,成为会元。此后,我参加殿试,屡试不中。二十三岁那年,我又一次去京城赶考。这次的京城之行,我竟然因沉溺于烟花之所,流连于勾栏瓦肆,误了殿试的日期。银子,也很快花光了,我被老鸨从‘余香楼’赶了出来。女儿,你娘,她叫做玉蝴蝶,当时是京城‘余香楼’的第一名妓。我与她爱慕至深,她见我银钱花尽,流落街头,便时时接济我。还想着自己用银子赎身,脱离娼籍,从此跟着我。可是余香楼的老鸨如何舍得?”我爹说着,浑浊的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已然深深地沉浸在旧事之中。
“我与你娘,百般无奈之际,也是机缘巧合,我救了当时的齐王一命。齐王,也就是当今天子和薛王爷的叔叔。齐王感激我救命之情,命放你娘脱离娼籍。你娘离开之际,所有的积蓄都留在余香楼,连首饰衣裳也不许带出半件。我与你娘穷困潦倒,幸得遇到当时去京城送酒的沈家的沈老爷赠金,我和你娘才得以重返家乡。可是当我们回到潍县后,才知道家中已然被强盗把金银财宝劫掠一空。强盗抢劫后,还放了一把大火,冷家的宅院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冷家上下老少三十多口,全都死于非命,无一幸免。我和你娘痛哭一场后,搬到我们现在住的家中,成亲过活。你娘易名为玉小蝶。过一年后,你娘生下你。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稳婆束手无策。我却没有钱去请当时最好的那个大夫,我向他苦苦哀求,他终是不肯。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娘疼痛而死。你娘死后,稳婆把你接生出来。你虽然瘦弱,却居然还活着。我虽然心中忍受着失去你娘的苦楚,却也只得好好活下去,把你养大。等你长到六七岁的时候,我眼看着你越来越像你娘,心中便越加痛苦。”我爹说到这里,双手抱起了头,身子不停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这时候,我已深深地迷上了赌博。我的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好的,然而每每想起,昔日你娘惨死却无钱医治的场景,我的心中便觉着痛不欲生。于是我每每寄情于喝酒赌博,我总是觉着,若是当年我有请大夫的银子,兴许你娘便不会死了。我又不会别的营生,只想着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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