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镜》第1章


楔子
从小,他便知自己不同。
他有天分。
这天分,让在战场上捡到他的义父临终前把他一脚踢出门,去投奔他一直叫“伯伯”的大帅,避免了他被卷进义兄们的财产争夺战,也让他再次成为一无所有的孤儿。
这天分,让大帅把还是个稚子的他一路拖进沙场边疆,编入军队,然后……数年不闻不问。直到他拖着只剩半条命的身子拜在十二神将之一门下为徒。
这天分,让他在挥刀斩杀时没有犹豫,让他在尸体堆中安然若素,让他在沙场之上心无旁骛,让他深深体会:
要当个合格的修罗,一点不难。
很显然,他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修罗。
能接受王的亲封,当上修罗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将,他一点……也不意外。
但,王对他说的话,却令他非常意外。
“你不是最强的。”
是,他明白,他还不够老辣。
王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拍拍手,大殿外缓缓走进一抹身影。
“她与你一般有天分。”
讶然,年轻的他还不懂得掩饰神情,于是,他的挑衅和桀骜都落入了来者眼里。
他的对手一挑眉,二话不说就挥来了拳头!
只一拳,他就明白了王的意思。
因为他若没凭本能闪开,大殿上那根拦腰被轰断的柱子就是他的下场!
有没有搞错?这种角色怎可能只是名京城卫?!
等他和对手都带着一身伤同时躺平之后,王才慢悠悠告知他:今后她将与他一般进入边防疆场,他们中,有一个会成为未来的第五神将。
送走两个仍在用眼神彼此刺杀的小鬼,宝座上的修罗王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头痛。
是谁说,这两只很可爱的?看看四周只剩下他的宝座还安然无恙的大殿,头顶再度落下一根残梁以衬托那两位“有天分”的辉煌战果,修罗王只能无语。
他只是想找一个能让老神将安心退休养老的合格后继者而已啊!
同一天,妖魔界的妖皇,也很头痛。
望着眼前被布幕遮盖的秘宝,他不被岁月眷顾的面容也流露了一丝沧桑。
掀开布幔,铜镜便如一双挑衅的眼直刺向他。似在提醒着他的挫败,只因堂堂妖皇,却对一面镜子无能为力。
仍无妖魔可代他持镜,但,日理万机的他亦不可时时对镜;他已领教过这镜的厉害,并不想再受一次迷境幻杀。
持镜者,需心如止水,无情无绪,方能与镜相合,不为镜所惑;也才能让这镜随主人心意显出所求之像来。
对自私的妖和操纵欲望的魔而言,谁能做到?他的子女与他一般,皆只想利用这镜,但找不到合适的持镜者,这也不过是面普通铜镜而已。 
毁之,可惜;弃之,恐别界利用了去;就这么放着,却更是一种难堪。手中有宝而无法用,实实令他切齿。 
只是想找一名合适的镜持,就那么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热锅炒冷饭~~
小将
虽然修罗王的意思是要他们加把劲,为日后继承第五神将之位做好准备,但被放逐到边疆的两只小修罗,却各有打算。
从京城一路打到北疆军中之后,他收手了。
他说,别让疆界外的敌军看笑话。
他们在军中暂且休战;然后,提刀握弓直奔前线。
军中众将都想看看这刚受封的小将和新来的京城卫的本事,大帅便顺理成章地派他们去打前锋。他提弓上马,放弦一箭,射进了敌军中军的地面。
片刻之后,当他射出的箭尾颤动一停,地面顿时撕开了一道鸿沟!
一箭破敌阵。
就在敌军张皇失措的时候,他手中弓弦再开,一连三箭——
仓皇逃向天空的敌军首领三箭穿胸而过,摔落在地。
地面上还留下一千敌军抱头鼠窜,他似是失了兴致,咕哝着合起双目,双掌合十再开,一团团艳红的莲形火焰爆裂开去,花瓣如雨,射进已乱成一团的敌军之中。
“红莲之火?”
看一眼始终袖手旁观的对头,他合起拳头,“嗯”了一声。
“有意思。”她漾开一抹笑靥,“连这都一样。”
说完,她抬起右臂,只见一条火龙骤然腾出,随着她右手五指轻合化为一朵朵莲花火焰,直扑前方敌军逃入的石林。
震天的爆炸声响起,埋伏在石林内的数百敌军匆忙逃窜而出,他俩回马转身,异口同声:
“大帅,交给你了!”
当晚,他们首次安分地坐在一块喝庆功酒。
躲开了大帅帐内的热闹之后,两个新立功的小将坐在弯月下,一边喝酒一边试着心平气和地聊天。
“不想当第五神将?”她问。
他沉默一会,淡淡道:“那是我师父。”若他要当,就得亲自把师父从那位子打下来。
“重情义?”她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金色的眼眸闪过戏谑。
他不禁有点火大,“你呢?”
她一撇芳唇,“麻烦。”那个位子多的是修罗要抢,她干吗去凑那热闹。
他眨眨眼,第一次用看对手之外的眼光去打量她。
唔,多一个“盟友”,日子会轻松些罢。
“火莲,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看了他示好的手一眼,拎着酒壶的火莲轻轻击上一掌,然后道:“说实话,装可爱不适合你。”
“喂,什么意思?”他的脸有一点扭曲了。
“得了罢,”火莲金色的瞳眸直直望向他,锐得犹如他射出的那支利箭,满眼的讥诮也不假掩饰,“你装不久,只要一点火,轰——你就完了。”
他真的不知道,死对头的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而且,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祝寿?”
青衣的军师抖开手中折扇,颔首肯定。
“鸿门宴?”问这话的修罗满脸期待。
“抱歉,确是寿宴无疑。”军师折扇一翻,熏染花香的精致请柬便落到桌上。她的口气虽带着习惯的懒散,说出的话却让众修罗不得不洗耳恭听。“妖皇此回不单邀了鬼界、幽冥,还邀了神界,只有佛界没敢去请。”
佛界与妖魔界克得死死,妖皇哪有胆子去请?可连修罗界也接到请柬,就很值得玩味了。
两个月前,他们刚把扰边的一千二百妖魔军一个不剩地埋在石林底下,妖皇就能这么“一笑泯恩仇”?众将摸着下巴思索一阵,大帅终于问出了大伙心底的疑问:
“为何王把请柬转到我们这?”
就算是两界交好——管他真的假的——也该是皇族或长老出面摆平,王却把请柬丢到他们这些让妖魔界咬牙切齿的战将手里,究竟意欲何为?
“各位也知,十殿下正在筹备婚礼。”军师扇扇折扇,迟疑片刻方道,“王忙于此事,长老们也在筹备,抽不出使臣的人手。”
说白了,就是不想去妖魔界唱一出虚伪的贺辞戏。
好一招太极推手……众将默默了。
王旨意已下,想逃也逃不了。大帅只得打起精神,准备好贺礼去妖魔界;但在临行前,他硬是拖下了一位难兄难弟。
等到回去,一定要砍了火莲那家伙!他咬牙切齿地想。
“火莲,你没跟着大帅去?”
“那小子去了。”反正只要两个使臣就够。
“行啊你!怎么让那小子改变主意的?”大伙推来推去,可谁也没法推到那小子头上。
“我约他一战定输赢,他输了。”
“咦?”
火莲张张十指,笑得无比灿烂:“我在他营房外头挖了个陷阱,等他爬出来,约战的时辰早过了。弃战,自然算输。”
众将一致看向某修罗营房外的那个坑,然后,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纵深十尺,坑底剑丛林立,坑壁满布铁蒺藜,几条火龙还在里面嬉戏。在她撤下障眼法前,没有一个修罗看出来那地方多了个坑。
从这里面出来之后,谁还能安然无恙地去跟她这种等级的战将打架?
这一日,北疆所有战将都把“最毒妇人心”慎重无比地记在了自己的战场笔记上。
宴席
他们恐怕是比神界使臣更不受欢迎的客人。
早已有此准备的两位修罗战将把满殿的戒慎和切齿华丽丽地忽略,自顾自地送贺礼、致贺词。一路都臭着脸的大帅在见到妖皇的那一刻非常负责地变身为合格外交使臣,尽职地转达了修罗王的外交辞令,也尽责地聆听妖皇托付的话语。
师父的确说过,修罗界边疆大帅难当,就在于必须学会变脸之术。只要王命一下,哪怕你上一刻正在举刀斩杀敌军,下一刻就必须跟对方哥俩好地谈笑风生。
对他而言,这是一门难懂的学问,目前仍学不来。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大殿中正悄悄向他弥漫的阵阵杀气,让他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搓动。
“小子,”大帅一掌按住他肩头,安适的笑意之下,掌中力道却含着警告,“别找麻烦。”
“是麻烦找我。”脉门被挟,他只能皱着眉,不甘不愿地放松手掌。
“兵法都忘了?”大帅松了松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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