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镜》第14章


又深深看她一眼,妖皇缓缓沉声:“尚差强人意,不得松懈。”
她抱持铜镜,垂眸躬身:“遵父皇命。”
妖皇的眉皱了下,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拂,“明白就好。”转身,大步走出玄音殿,不多久,殿阁再次恢复静寂。
她终究太过天真,怎会以为元神出窍,总不会被发觉?坐在椅上微微苦笑,万幸,她尚未练到让妖皇满意的境界,还不会给娘亲带来灾难。
透过她的眼来窥镜,她所见即窥镜者所见。但这面她抱持多年的铜镜,似乎还不能容她任意指挥,她可以在心静如水时用它观天察地,甚至追溯过往,却还不能用它改变所见的一切。而妖皇所希望的,也许就是这一点,若是能利用她如一名先知般窥知悠悠岁月,在镜中加以改动,只要一点极轻易的动作就能顺利地改天换地。
她过去从不知道,有一天竟会抱持着可能使天地变动的钥匙,如此危险的物事,却静静在她怀抱之中安然度过不知多久的岁月。她的冰冷体温暖不了它,它映照的红尘万丈亦动不了她的心绪,明明她与它已极难分开,却依旧陌生涩冷一如往昔。它于她,就像是万里冰海中的一块浮木,虽能搭救她的性命,却无法让她心生感激;也许终有一日,不是她受不住冰海折磨沉尸海底,便是它耐不住浪打水寒腐烂而去。
那一日,还有多久呢?是啊,从什么时候起,她喜欢上猜测自己的死期?想着这些,心底竟奇异地漾起一丝快意。垂眸看去,镜中映出的面容苍白如纸,浅色的唇却悄悄弯起弧度,笑容诡秘。
十五方过不久,夜空明月依旧圆满,虽然看起来疏离了些,但对着这样的月色饮酒放歌,仍不失为风雅。只可惜此刻拎着酒瓶孤坐崖顶树梢的他,并没有邀月的心情。
“啊啊,还是输给她了呢。”难得的败绩呀,他终是低估了十二神将的心。拼着性命的代价,也要先把敌军的前锋猛将统统解决。他那记手刃虽是让她血洒疆场,她掷出的那一枪却让摩罗萨一瞬间就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力,加上那些原本放在崖上的排弩机,即使收拾回来也无法再用,难怪今晚摩罗萨连庆功宴也开得意兴阑珊。
不过,三日内力战两名神将,总算是稍稍抚慰了烧得他不得安生的战血。一路这么挑战下去,总会见到师父的,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师父师父,那时您能帮我激出多少实力?我很期待啊。
举酒望月,银白月色如纱似幕,飘渺的思绪如远方传来的柔柔长笛吹进心底。曾几何时,他也学会了对月思情?那黑衣雪肤的公主殿下,黑色的身影就站在他思绪深处的角落里,只要战血稍稍平息,她就会跃然而出让他辗转沉迷。青丝万缕,芳泽柔细,拥抱着她的时候,多么躁动的灵魂都可以得到安宁,众生无数,却只有她身上有那样清冷淡定的气息,他怎能忘记?
是酒太醇,还是月色太美丽?竟然开始断断续续想起过去。不知是哪一回的庆功宴,军师难得地执笛为众军吹起一曲。同样的月色苍蓝,天高云淡,热闹欢腾的军营因那一曲笛音悄然无声,万籁俱寂中,竹笛轻轻,入耳便化作满眼的高山流水,风过处鸟鸣渐渐,偶闻猿啼,轻舟白帆宛如直上青云,山涧飞瀑带来点点清凉,一声高起,那是晴苍之上鸢飞戾天。原来,乐音也可如战曲般荡气回肠……
扔掉酒瓶提剑在手,他翻身而起,月色下施施然转身,战袍猎猎轻扬,被醇酒染了一层薄绯的面色醉人如昔。双眼眨了几眨,秋夜也仿佛被熏染出了□满园。
“早闻第十神将乐音夺魂,今日有幸聆得妙音,此生不枉!”
他对面的天空上现出人影,白的袍黑的甲,长身玉立,临风飘然,手中一管长笛,儒雅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杀气,倒是带着一丝困惑和挫败:
“听完我一曲也没死啊……不愧是五哥的徒弟。”
他瞥了眼不远处来找他的那名将领,果然早已横尸在地。
“神将谬赞了,在下连他都没能救得呢。”指指那名倒霉的将领,他的回答十分老实。一开始就被迷惑了去,若是他再强些,便应该护得住所有聆音者,可一曲听毕,他只能护住自己而已。
一道高音射下,他站立的大树轰然倒塌,让他不得不站在与第十神将同等的高度去。
“不必回营去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第十神将轻抚竹笛,悠然慢语,“你好单打独斗不是吗?”
是呢,他何必回去?摇摇头,举剑对准了眼前之敌:“那,开始吧。”
修罗王仰首观天,又见一颗星子坠落天际。低低一叹,苦笑不已。
将星陨落,明明都是上好将才……那小子还真是一点不觉可惜,固执地就要一条路走到底。毕竟年轻,总喜欢让生命多谢磕磕绊绊跌跌撞撞,才觉得算是活过一遭。到底是谁把他教得这般无法无天?
“王!”惊惶的声音带来了他方才预料到的坏消息。
“十神将大人被、被……”
啪一声,忠诚记录的史官长老竟也愤怒地折断了手中之笔。
“长老息怒罢。”修罗王微笑着安抚道,“至少还有六日,叛军方能到王城,咱们还有时间。”
独自一个站在大殿中时,修罗王才向殿外招了招手,一只墨羽枭无声而入,飞落他手臂,亲昵地任他抚过柔羽,吃下慰劳美食。修罗王揉揉双眼,自言自语:“已经能在阿十手上走三百八十七招,听完整整两曲了吗……”那小子的修为,这几日似是突飞猛进啊……
再让他这么打进来,真会把第五神将气得返老还童也说不定……
酷刑
夜。
黑夜。
星月隐没的黑夜。
这样的黑夜,总是罪行出现的绝好时机。
世间的罪行,岂非都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只有在黑暗中,犯罪者才感到安心,才敢肆无忌惮。
一层薄薄的雪青光芒勉强照亮了四周。她难受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肩臂的钳制,却是徒劳无功。束缚着她身体的铁链冰冷入骨,纤细手指一挥,两声脆响,她两边肩臂顿时脱臼。
“啊呀啊呀。”柔媚缠绵的女音伴着细长手指蛇般靠近她,缓缓抬起她下颌,“好妹妹,你就别再让姊姊心疼了好不?”
微弱的光亮下,她眼中映出一张魅颜。雪肤凝脂,红唇微启,勾魂夺魄的眼眸尽是媚意,眼波轻轻流转便是无限风情,那七分的邪气只让那张脸更形魅惑,无法言说的绝色,连说话的声音也透着无尽缠绵,仿佛是正在对枕边爱侣说着甜言蜜语。
只是,说出的话,只怕再想要与之缠绵的人,也要闻风而逃。
“诺,还是快些说罢,你身上已没多少关节可卸了唷。”
脚踝、膝盖、腿、手、臂、肩……不是致命之处的关节几乎都已被卸,若不是铁链将她吊起,此时她只能如被拆掉了牵线的傀儡娃娃般委顿在地。
刻骨的疼痛让她不禁喘息,一颗颗冰冷细汗顺着面颊滑落,却是始终一声未出,就连痛楚呻吟也无。
“还是不说么?十六啊,你真是个让姊姊生气的坏孩子呢。”柔腻手指一一拂过她的眉眼五官,仿佛是在碰触最珍贵的宝物般,软语呢哝,入耳便是酥骨的媚,“姊姊把你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救出来,又带你来了人间,还特意给你准备了新衣和首饰;瞧,那边还有特意为你制好的胭脂水粉呢。你呀,既连这般的敬酒也不愿吃,姊姊万般无奈,只得给你吃点罚酒了呀……你说,这回,姊姊该碎你的手呢,还是脚?”
她闭上了眼,被高高悬起的双手早已无力反抗。被从玄音殿拖出来,为了逃走而用风刃伤了眼前妖的后果,就是被穿透琵琶骨锁在了这里。
嗜好玩弄众生,让活生生的性命在无数酷刑下变为惨不忍睹的尸体的……这一个,是八公主啊。她的那些“乐趣”,是让妖皇都曾出言斥责过的……
缓缓按住她小腿的手柔软滑腻,如蛇,却还带着温热,血一样的温度。低柔嗓音凑近耳边,呼吸中竟带上了兴奋的热意:“十六,你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呢;就这么断了,真挺可惜。”
悉悉索索,衣带被扯开,伸进衣内的手贴在她腰背处细细抚摸,满足地喟叹出声。
她无力挣扎,亦知再挣扎下去,也不过是让八公主更加觉得有趣而已。但被碰触着的身体,因为多年持镜的“训练”而变得愈发敏感的身体,仍旧本能地抗拒着颤抖起来;关节脱臼的疼痛更加明显,尽管八公主试图撩拨她的□,却显然没法使十六领悟那至高的“痛楚之欲”。
啧,只有触感完美罢了。堂堂八皇女对于全无反应的尸体也没什么兴趣。恋恋地收回双手,她抚过被锁住的妹妹的唇瓣,那里仍旧倔强地不发一言,连呻吟也无,看来,只能用杀手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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