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仙录》第26章

番外　《三生石》
【珏兰/清绝/曲衣/楚绍的故事，于是这孩子的身份真多　】
他跟着游魂踱步到奈何桥前，在三生石前立定。
赤红色的石头泛着瑰丽的光泽，中间渐渐变得透明，却映不出任何东西。没有前生，没有来生。
水，一滴，又一滴，打在他的身上，他缓缓的伸出手，蓦然想起，原来冥界也是会下雨的。
对，会下雨，会刮风，会打的他生疼生疼。
可是，他却什么也叫不出来，如同眼前的这块石头一般，万年不变的姿势，万年不变的麻木。连他都忘了自己有意识，忘了会疼。他搂住三生石，轻声道“你也很寂寞，对吧。”他闭目，眉心缓缓绽开一朵红色的朱砂痣。
有脚步声从奈何桥边传来，然后停住。
清绝觉得雨似乎停了，抬起头来。
一个人，一把伞，停在他的面前，那人缓缓开口“清绝，你回来了。”
清绝垂了垂眸，笑道“只是回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那人嗤笑道“一块破石头，一座破桥，一群游魂，还有一岸阴森森的花。”
清绝颤了颤身子，目光里满是哀求“大哥……”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哥，我以为你心里全是那只凤凰了。”那人松了手，伞落在地上，溅起星点水花，那人墨衣墨发，笑得极其难看。
“大哥，凤王对清绝恩重如山，清绝是说什么也要达成凤王的心愿的。”清绝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容颜未变，风华不减，往昔的记忆如浪一般席卷而来。
“恩重如山？”那人轻轻念出这四个字，抬眸冷笑“他只不过是给予了你生命，而我却陪了你整整十万年。”
“大哥……我……”
“我以冥界之王的名义，命令你回来。”
“溯奕！”清绝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看着眼前这人眼里的决绝，他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回来！”溯奕恶狠狠的冲他吼道，心里却满是哀伤。
“我不！”清绝别过头去，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哀“你别逼我……”他道“我已经不是三生石了，我已经自由了，我已经与冥界没有关系了，你留不住我的……”
溯奕微微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道“所以呢，纵然你知道那只凤凰自始至终喜欢的就只有梧桐一个，你也愿意为他……灰飞烟灭，万年修行一朝丧？”
“是。”清绝突然抬起头来，眉心的朱砂痣显得妖娆异常，眼里闪烁着决绝“胡桃为了曲游，一夕白了头发。曲游为了练楚，十世轮回，最终只能换回灰飞烟灭的结局。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了他……改变这场注定悲剧的命运呢。”
没错的，改变命运，改变那个人的未来。即使……在那个人的生命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色，只是一粒飘渺的尘埃。
这就是三生石注定的命运，无论是仙魔妖人，前生前缘尽看透，若有幸修炼成人，便可看见他人的未来。唯独自己的命运……始终看不透。
“你与他们不同，你只是一块石头而已，只是一块石头……没有心，没有情……”溯奕突然紧紧抓住清绝的肩，仿佛眼前这人瞬息就会湮灭一般。
“大哥……你看我这样像没有心吗？”清绝无奈的看着他，一声幽幽的低叹自喉间发出，消失在这沉闷的空气里。
“你自然是没有心。”溯奕指尖微微用力，看着清绝颦起眉来，眉心的朱砂痣扭曲了形状，心里骤然一沉“你若有心，怎么会看不懂我。你若有心，怎么会明白……太过执着……换来的只是沧海一瞬罢了。”
溯奕忽然松了手，叹道“也罢，你去吧。”
“谢大哥……”清绝笑了笑，眉心朱砂艳如胭，随即转身离去。
溯奕默默的看着清绝远去的身影，苦笑着转过身。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素净如洗，脸也是惨白惨白的。溯奕换了一脸明媚的笑容，道“小白，小黑呢？”
白无常惜字如金般吐出两个字“勾魂。”随即又指了指溯奕的脸道“很难看。”
溯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来越大声“小白啊小白，你让我说什么好呢，这儿是冥界，不是仙界啊噗。”溯奕这么说着，一边笑，一边搭住白无常的肩膀，将脸埋了进去，一颤一颤的。半晌，才传来溯奕沙哑的声音“小白，我嫉妒了怎么办？我嫉妒那只凤凰，我嫉妒你和小黑，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无常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话，只是抚了抚溯奕那早已被雨打湿的墨色长发。
原来——冥界也是会下雨的。
会下雨，会刮风，打在身上，生疼生疼……
那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究竟几万年，谁记得呢？
只是记得冥界依旧那一成不变的旧风景，一座桥，一岸花，一块石头，游魂来来去去，爱恨情仇演了一遍又一遍，会刮风，会下雨，却独独没有白天。
溯奕百无聊赖的将生死簿上的贪嗔痴念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合上双眼，对着身边的白无常说道“小白啊，你说凡人为什么总是什么情啊爱啊的，情啊爱啊的就算了，还来个什么恨啊嫉妒啊，烦不烦啊？”
“烦。”白无常惜字如金的回答道。
“那为什么他们总要这么折腾？”溯奕回过头不解的问。
“心。”
溯奕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小白啊，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也有心啊，为什么我就不会这样呢？”
白无常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下去。
“奕奕啊！！！不得了了啊！！！凤王来了！”正在这时，一个黑影冲了过来，随即是“嗵”的一声，黑影摔倒在地上。“哎哟，痛诶……”黑影从地上爬了起来，个子矮矮的，脸黑的跟碳似的，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呲牙咧嘴道“媳妇诶，你还不快点来扶扶你相公哟，哎哟疼死我了……”
站在溯奕身旁的白无常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走过去把黑无常拎了起来，黑无常立马挣扎了起来“哎哟媳妇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不是牲口啊……”
溯奕捂住红彤彤的脸道“你们两够了，要肉麻回家再说。小黑啊，你刚刚说谁来了？”
此话一出，激的黑无常浑身一个激灵，居然挣脱了白无常的手，像个球一样的滚到溯奕跟前道“哎哟喂，奕奕啊，就是那个鸟族之王凤王呗。”
“什么？！”溯奕一拍桌子，走到黑无常跟前说“凤王现在在哪？快点告诉我，我好去迎接！”
黑无常被溯奕这么一吓，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支支吾吾道“在……在……三生石……哎哟！”溯奕一把甩开黑无常，飞也似的像外面跑去，独留黑无常摔得四脚朝天，咿咿呀呀的叫着。白无常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拎起黑无常径直朝屋子里走去。
三生石旁，一个人坐在那里，身穿五彩霞袍，琉璃色的眸子温柔似水。
溯奕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没看错，温柔似水。这只高傲的凤凰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果然是奇观啊。
“唔……凤王驾临冥界，不知有何贵干？”溯奕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这只凤凰今天有点奇怪，需要绝对小心。
凤梓抬起头，琉璃色的眸子里水光潋潋。溯奕不知道自己是否眼花了，凤王这样子……似乎哭过？溯奕赶紧摇了摇头，绝对是自己眼花了，一定的。
“小溯啊……”凤梓弯了弯嘴角，笑道“打扰了。”
溯奕笑眯眯的摆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今天恰好空闲来着。”
凤梓“恩”了一声，看了看眼前的三生石，清明一片，没有前生，没有来生。又看了看奈何桥，眼神瞬间变得哀伤，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赶得及，不知道梧桐有没有走过那里。“小溯，和你打听个事。”
“诶？”溯奕瞬间眼睛瞪得老大，一蹦三尺高，全然没有冥王的架子，指着凤梓道“你……你……该不会是恋上凡人了吧？！”溯奕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个理由能让那些上仙上神们屈尊降贵来冥界了。
凤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他叫梧桐……”
溯奕变出一本厚厚的本子，哗啦哗啦翻了两下道“最近没有一个叫梧桐的姑娘走过这里。”
凤梓垂了垂眸，闷声道“他是男的……”
溯奕回了一句“男的也没有……”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本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凤梓，半晌才道“凤……凤……你也断袖了？！”溯奕捂住脸，偷偷的看了凤梓的眼神，心里揣测着自己等会该怎么逃。
谁知凤梓只是愣了一愣，琉璃色的眸子掺着些许迷离，讷讷道“我只是……爱他罢了。”
“……又来了，哎，凤梓，爱究竟是什么？”溯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凤梓。
凤梓只是笑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溯奕“切”了一声，捡起掉在地上的本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道“这下怎么办，生死簿上没有的话，不是漏了，就是不在轮回之内。”
“不在轮回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