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第58章


看看林主播。
到了医院,老林也很意外,身为妻子的庄蕾没露面,病房里却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是骆优,一个是虞仲夜。应该也是得到消息以后,匆忙从美国赶回来的。虞仲夜蹙着眉,抿着唇,瞧着面容冷淡疲倦,但隐隐又有两三分情深款款的意思。骆优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明明才两天不见,倒像是故友久别重逢。刑鸣完全视骆优如无物,只直着眼睛盯着虞仲夜,他手心微汗,呼吸急促,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砰砰地撞上胸腔。
虞仲夜看了刑鸣一眼,对跟在他身后的老林说,你送小刑回去。
“我……就来看看……”刑鸣强行解释,脖子一低,就往病房里钻。确实就想看看林思泉。他这一整天都有那么点难以自圆其说的恍惚,就怕这人已经死了——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生猛新鲜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刑鸣还没跨进病房,便结结实实地一头撞进虞仲夜的怀里。他仰起脸,一双眼迷瞪瞪、雾蒙蒙地望着对方。
虞仲夜面无表情地说,出去。
第60章
刑鸣本想回自己租住的地方,但老林劝他,说虞叔肯定是要他在家里等着。刑鸣略一计量思忖,“嗯”了一声。他扭头,把脸面向车窗。
老林正在听调频,广播频道也隶属于明珠台,刑鸣在一年前明珠台庆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些电台主播,有些确实其貌不扬,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人,但有些只是欠缺登上荧幕的运气。台庆合影时电台主播们排在最后或者最边上,个矮的那些非得拼命踮着脚尖才能避免自己被人头淹没,众星拱月的庄蕾站在舞台中央,她的新婚丈夫林思泉站在她的身后。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每个人都在笑。有些人春风得意,喜上眉梢,有些人强颜欢笑,以盼领导垂青,以求十亿观众能够惊鸿一瞥。
刑鸣不在他们之中。
当时他还是一个自己放弃娱乐主播地位的出镜记者,只有资格坐在台下。他胸中燃着一把不甘服输的火,一边暗暗向自己许诺,明年,明年万众瞩目的就会是我;一边提醒自己,无聊的时候只要鼓掌,那就对了。
驾驶座上的老林说,是金子总会发光,这话就是唬人的。干你们这行的,光有好嗓子好皮囊远远不够,还得有人慧眼识珠。这点上,你和林主播比他们幸运多了。
刑鸣心里不服气,哼了一声,仍别着脸看窗外。这一带是果儿与漂们最常混迹的地方。后者是刑鸣最不能理解的一类人。北漂也好,横漂也罢,一百个里头能扎根下一个就不容易了,多数人漂着漂着就忘了初衷,失了方向。
不夜城有不夜城的好处,子夜时分,街边依然霓虹闪烁,如同隔岸花影,一群怀揣梦想而来的青年又哭又闹,已经喝得东倒西歪。
梦想?做春秋大梦去吧。
刑鸣站在卧室那扇落地玻璃前,窗上倒映着一张年轻却特别厌倦的脸。任屋里人哭哭笑笑,出丑丢脸,这面“镜子”都冷眼旁观。他对它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思泉是不是也这样想?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有人推门进屋的声音。
“你前脚离开,媒体就蜂拥来了。”虞仲夜开口,还真是声如其人,华美得不带人气,冰冷得不近人情,“小林的事情跟你没一点关系。别把自己扯进去,也别自找不痛快。”
刑鸣转过脸,静静望着眼前的男人。
虞仲夜朝刑鸣走近。他的眼神慢慢松懈,脸色也缓和一些,他将衬衣扣子一粒粒解开,唇边浮现出暧昧而模糊的笑容,好了。宝贝,过来。
但刑鸣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对视之后,忽地冲对方莞尔一笑,他说,我带了一个女孩子来台里,我想回归正常的生活。
“你想试就试试吧。”虞仲夜竟完全无动于衷。他的脸上倦意明显,嘴角不屑地翘了翘,像打发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轻描淡写,“是不是那个小李医生?她现在应该已经留院了吧。”
刑鸣突然懂了。孙猴子一个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到底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李梦圆留院了,庄蕾稳坐明珠一姐多年,归根结底,他与林思泉在这个男人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以色侍人的贱胚,都是任凭摆布的玩物。万岁爷被伺候满意了就大行封赏,捎鸡带犬,连你身边人都能一并沾上好处。
无非喜新厌旧是人之天性,自己这会儿独得圣宠罢了。
刑鸣感到好笑,也感到恶心。
“我不是试试,我不干了。”话一出口,才觉胸中巨石落地,恶气尽吐,竟是无比的松快惬意。原来鱼死网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刑鸣盯着虞仲夜的眼睛,也没外露多少慷慨激昂的情绪,只是面带笑容地重复,“是的,我不干了。”
虞仲夜微微眯了眼睛。看上去仍不为所动。
“从小到大我都只喜欢女人。我跟你睡觉只是想留在明珠台。如果不是为了我爸、为了我师父,我才不会跟你睡觉,”刑鸣耸肩,鼻子可爱地皱了皱,又笑了,“这种恶心的关系我一天也受不了——”
虞仲夜突然伸手捏住刑鸣的喉咙,手下用力极狠,动作快得不及眨眼。他挤压他脖子上的动脉,用极寒冷的目光逼迫:“把这话收回去。”
虞台长真的动怒了。刑鸣根本无法喘气,喉骨咔咔地发出断裂似的响声,引发耳膜一并嗡鸣震动。仿佛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将被捏碎。
求生的本能令他不管不顾地反击,摸瞎一通,手边似乎抓着了什么花瓶之类的硬物,毫不犹豫地就朝对方头上砸过去。
虞仲夜及时松开手,让开这一击。刑鸣一反手,就将花瓶砸向了那面落地窗。
第61章
咣一声,花瓶碎了。但落地窗很结实,完好无损。刑鸣又抄起椅子,朝那面亮闪闪的玻璃砸过去。一下没碎就砸第二下,他竭斯底里地宣泄,完全不计后果,仿佛被一种混合着厌恶与憎恨、愤懑与委屈的情绪彻底占据了。
这阵子,他噎着,憋着,忍着,噎得胸闷,憋得心疼,忍得全身上下每寸肌肤都与他的掌心一样,满布刀口,鲜血淋漓。他急需一个豁口排遣这种情绪,否则就会像汛期来临时的河堤,一溃千里。
幻听一般。随着椅子撞击玻璃发出巨响,多种声音突然被从记忆深处唤醒——他的整个青春期都与这些声音息息相关,有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有人指着鼻子骂他是强奸犯的儿子,他一见自己的母亲心里就会发出怪声,而他的母亲常常为此唉声叹气……
那些声音,它们一齐响了。
菲比从没在这座奢华金贵又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听见这么可怕的动静,从保姆房飞奔过来,一见眼前景象当场傻了,傻了不过几秒钟,便嚷嚷着问虞仲夜要不要报警。
虞仲夜看着仍在撒野的刑鸣,语气平淡地打发自己的外佣,这里没你的事。
轰的一声,在菲比退出房门的同时,玻璃渣子四处飞溅,那面落地窗终于碎了。刑鸣扔掉手中的椅子,望着满地狼藉,气喘吁吁。
“好了。”虞仲夜走上去,伸手抚摸刑鸣头顶的发,轻声安抚,“鸣鸣,好了。”
刑鸣怔着不动,虞仲夜便欲将他揽入怀中,哪知对方却突然挣扎抵抗,反身挥拳相向。
刑鸣的拳头落在虞仲夜的身上,虞仲夜也毫不客气,倾全身重量压向对方。他们像两只兽,抱在一起在碎玻璃上翻滚,互相撕咬,互相撕扯,殊死肉搏。
不多会儿,刑鸣就落了下风,再没反抗两下,便被彻底制服了。虞仲夜捏着刑鸣的脖子,将他的脸侧面朝下地摁在一堆玻璃碎渣上。他们上身的衬衣都被撕烂了,半裸的身体全是血痕,有些玻璃碎渣已经嵌入肉里,还好,多是钝角,只是嵌在表面而未扎入深处,取出以后伤口会很快愈合,不至于破相。
这个男人温柔时极温柔,像猎户的陷阱或男人婚前的誓言,令人不自觉地就会深陷其中。但这个男人粗暴时便判若两人。刑鸣当然领教过。他用尽最后一丝余力试图逃跑,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虞仲夜的劲儿太大了。
虞仲夜依然死死勒着刑鸣的脖子。胸膛起伏剧烈,气息分明乱了。但他沉默得有些可怕。鼻息像一簇小火撩过刑鸣脖子上的肌肤,一双眼睛离奇镇静,眼里血丝明显,那眼神好像在说,他俩今天总得死一个。
刑鸣真的被吓着了。
濒临断气,刑鸣挣扎着摸到一块碎玻璃,想也不想便朝虞仲夜扎过去——本意没想伤他,只想唬他一唬然后趁机逃跑,他受不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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