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天相》第38章

“……你还能接受我吗？”我想了一会儿反问道。
林岚苦笑了下，摇摇头：“一个人旅行的时候，虽然觉得寂寞，但是心却慢慢清明起来。以前觉得我们俩这么凑合挺好的，但还是熬不住了。哪怕我平时再强势终究还是个比较感性的女人，没办法接受没有焦距的感情。”
“对不起，是我的态度伤害了你。”其实我知道自己这样不温不火的性子其实让父母朋友都挺头疼的，表面随和，实际上很难让身边的人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感情。
“没什么，这几年我自己也没主动要求你什么，也没积极维护。看上去我们俩很搭配很和谐，实际上早就各过各的，约会什么的都像例行的程序，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朋友都不如，还是做朋友吧。”
两人难得默契一笑，泯恩仇。
、36。吉四
结束谈话，回房间看到小刀只穿着单衣坐在床边发呆。
“怎么穿这么少坐在……”走近了才发现小刀脸上挂着两条泪痕，“怎么哭了？”
他听到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茫然地看着我。
眼睛里还含着满满的泪水，恍惚的样子显得特别无辜。不自觉的伸出手在泪痕上轻轻抹了下，手指沾上凉凉的泪水好像被扎了一下带着瞬间的一丝疼痛，缩回手，心跳变得有些不规则了，催促自己离开。
冲了个比平时凉好几度的澡，才让莫名的心烦意乱减轻许多，自己好像对这种可怜兮兮的生物一直没有抵抗力。
回到房间，小刀好像已经睡着了，他躺在床的最边沿，好像稍微一动就要掉下床似的，他还是那么拘谨，可能作为Gay与我同被而眠会有些尴尬？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上床躺好。
“你们谈完了？”小刀闷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还是吵醒他了啊，不过这时候有个人关心我还是挺受用的：“嗯，谈完了。”接着就这么躺着不自觉地和小刀倾诉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奇怪，平时完全不会想和朋友说这些私人的事情，但是对着他就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就像以前对着小岄也能这样毫无压力的诉苦，说完之后堵得慌的心得到释放轻松许多。
他告诉我会找到那个值得付出，懂得珍惜的人，让我对失去林岚的可惜和愧疚之情减轻不少。
他还告诉我他想家了，但是我知道让他哭不止是这个原因，是想那个恋人了？还是失忆心里难过？应付林岚的疲惫，再加上胡思乱想，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被闹钟闹醒，照例多赖了几分钟，坐起身才发现身边的被子比平时多鼓起一个身形，迷迷糊糊的才想起昨天因为林岚占了客卧，小刀搬到主卧与我同住。他的脑袋缩在被子沿，呼吸很轻，睡颜像个半大的孩子，只是眉头微蹙，昨天睡得不好吗？
轻手轻脚下床穿戴好出去做了三份早餐，就上班去了，关门时有些紧张的祈祷了下，希望他们俩能相处愉快。
下班回来，俩人分占书房和客厅抱着各自笔电在忙活，松了口气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外头这两个都是厨房杀手。只是……从我进门开始，在客厅的小刀就有些不对劲，一直不与我对视不说，还恢复了最初来时的客套，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主动来帮我准备晚饭。以前虽然话也不多，但是今天晚餐他特别沉默，随便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躲回了房间。等我和林岚吃完收拾好进房，他好像已经睡着了。今天林岚肯定与他说了什么。
还是得和林岚谈谈，走进书房，压低了她的笔电屏幕。
“干嘛，我看着韩剧呢。”林
岚抬头不悦地瞪着我。
“你今天和小刀说了什么？让他住进来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别为难他。”
“你是直的，他是弯的，你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林岚瞟了我一眼，把笔电屏幕完全盖上。
“他是我朋友，我尊重他的性取向。你也是我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其他的朋友。”我有些不高兴，林岚以前一直是很通情达理的。
林岚的脸色也变了：“你以前从未这么严厉的跟我说过话。这个人你才认识几天就这么重要了吗？你要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工作，你和一个同性恋做朋友并没有好处。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圈子的人，他很快就会搬出去，以后你们还是陌路人。”
“即使他以后搬出去住了，我仍然当他是我的朋友。”我很坚持。
“……你真的只当他是朋友吗？真没有别的什么？”林岚站起来眼神好像能把我射穿。
“你想说什么？”被她瞪得我有些紧张。
林岚紧紧抿着嘴唇，拖着椅子停在书架前，踢了拖鞋爬上去站好。我皱着眉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心里有个声音在喊：“阻止她！”
但是接下来的动作让我愣在那已经无法发声。她动作粗鲁地把书架最上层的书都搬下来不客气地丢在地上，然后从书架里拉出一个箱子，费力地搬下来，然后重重砸在地上：“砰！——”
林岚从椅子上跳下来，红着眼有些歇斯底里地指着箱子喊道：“这些是什么？”
“你在做什么！？你冷静点。”我拉住她挥动的手臂。
“我已经尽量冷静了！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些是怎么回事？”林岚用力扯开我的手，继续喊道。
我盯着地上的那个箱子，心烦意乱：“这些是我的私人信件，你找出来做什么？”
“这箱信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一个人，其他小部分才是你父母的。”
“这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喉咙干涩发紧，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从大一开始你就和几个人保持通信，在这时代还在保持纸质通信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你却和这个人写了六七年的信。从本科到研究生到工作到现在，少说也搬过三四次住处了，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你只留下了这个人和你父母的信，而且每次搬家都按照你的一个习惯把这个箱子藏在书架最上层，外面还摆上一排书做掩饰，你觉得这些都没有问题吗？”林岚一口气说了很多，说的我心口也开始发紧，好像有什么结论呼之欲出，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却反问了我一句。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盯着地上的那个箱子，心脏好像刚才它砸在地上一样，也被重重地敲了一锤。
接下来的对话
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俩几年来平时会讨论的话题。
她说我和小岄的交流已经超出了友谊……
她说小岄对我的感情不一般……
她说我有话只愿意对小岄倾诉……
她说小岄死了……
她说我把对小岄的怀念转移到小刀身上……
她说我不能是个Gay……
我把地上的箱子放回书架里面，然后捡起地上的书排列好把箱子挡住。她还说了很多，但是我无力回应，书房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冷冽，直到最后凝固住，让我无法呼吸，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强迫自己出声让林岚离开。
“……你今天就在这睡吧，明天我就搬走。”林岚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见我没有回应，失望地拉开门出去了。
听到客房关门的声音，我身上仅存的一点力气终于也耗完了，颓然的跌坐在沙发上。后颈靠在沙发靠背顶上，睁眼就能看见书架最上层那排特别靠外沿的书。自己藏东西的习惯还真是十几年都没变……林岚应该很早就发现了吧，只是一直没有明说，今天却一点不客气地揭穿了我。
她说得没有错，我的确不敢看那些信，每次收到回复以后我就收了起来，没有再看过。每次收拾屋子看到这个箱子也只是擦擦灰，莫名的就是没有勇气去打开那些记录彼此稚嫩青春的信。至于搬了几次家为什么只保留了小岄和父母的信？当时只是自然而然的觉得他的信有保存收藏的意义，具体是什么意义，自己从未深思过。
刚才把箱子搬回书架的时候，箱子上并没有落很多灰，因为最近一次自己打开它，就在半个多月以前，小岄出事后几天，我打开这个箱子，往里面放了一张照片。最近几天我一直试图忘记这件事情，可是林岚没给我机会。
小岄出事了，姜炯打电话让我先去事故现场帮忙处理，小岄的父母正在A城赶往C城的路上。Y山是C城的标志风景，一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坡，上面有盘旋而上的石阶，另一面却是悬崖峭壁。那天我赶到山脚的景区入口，被告知已经被封锁，报出事故人的朋友身份，很快有警察过来带去现场。抱着有可能不是他的一丝希望站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边，警察公式化的掀开白布让我确认身份。我很想告诉他这不是我朋友，可是我看着小岄满是伤痕血迹、嘴角却带着诡异微笑的浮肿脸庞，难受得跪在他身边干呕，并不是他的样子让我恶心，而是我没办法接受这是事实……我握着他已经毫无血色的手，我不知道当时我有没有像电视剧里一样哭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