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鬼之结衣人间》第54章


夏之湄早已料到,眸子只黯了一刻,又重新染笑。她甜丝丝道,“真好,世上终于只有一个夏家姑娘了。”
她语气中有那样真切的开怀,结衣心中不是滋味,却微笑,不批判她的恶毒。静静站立,裙摆被风吹舞,湖水荡起涟漪般好看。结衣抬 头看看众人的阵势,夏之湄是真要走了,便笑道,“我送你一程,好不好?”
夏之湄眸子一眯,讽笑,“好啊。”她想看看,结衣要与自己做什么,那并不是好惹的女鬼。
结衣却真没有与她说什么,一路走下山去,沭阳等人骑着马在后面,反而是两个小女子背手在前面走,还远远甩开了众人。
春草萋萋,晖色如丝如缕地从天空洒下,照在这个宁静的山间小径。树木的阴影踩在脚下,空气凉爽而惬意。鸟雀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 ,夏之湄打个口哨伸出手,就有鸟儿停在她手上玩。
结衣看她好久,道,“其实,你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啊。但以前怎么看,都觉得你太狠辣。”
“对我姐姐么?”夏之湄摆手,鸟在她手心轻啄,逗得她咯咯笑,眼中冷色渐起,“我哪有做错?她本就不该存在!”
“夏之湄!”结衣皱着细眉,细声慢语,“你没有为你姐姐想过么?她在最美好的年华就死了!她多可怜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夏之湄脸色冷了,语气飞快,又不知在嘲笑什么,“她可怜?她不过是在最美好的年华死了,我呢?!我 最美好的年华,一直被当做另一个人存在着。都说着之昕怎样怎样,怎么没人想过,夏之昕早死了,活着的人叫夏之湄!”
结衣怔然,才发现他们真的不很关注夏之湄。她晓得这是一个任性胡闹的小姑娘,却不知道她心底也压着那么多怨气。
夏之湄吸气,胸口被沉重的情感压着,逼得她眼眶微微发红,却使劲忍着不掉下来。那泪水徘徊在眼中,多么的晶莹璀璨。春光映在她 眼中,一份破碎的美。
她记得,在有记忆的时候,这个家,已经很灰沉沉了。撑在窗栏边,被限制自由,只能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母亲每日每日哭着姐姐, 父亲每日每日叹气。夏之湄想做最乖顺最孝顺的女儿,把天下最好的方小说西都给父母。可她后来才知道,她越好,便越像姐姐,母亲 父亲便会更加伤心。
十五年……一年三百六十日,一日十二个时辰,那么十五年,一共有多少个时辰?
在十五年的六万四千八百日中,她每一时每一刻,都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
她读书读得好,母亲道,“之昕当年也是这样……”
她女工做得好,母亲道,“之昕女工也好……”
她生得漂亮,母亲还在哭,“你和你姐姐一模一样……”
那么她不乖了,她练武,她爬墙,她和别的小孩打架,她做所有闺阁小姐都不会做的事,母亲还是要哭,“你要是有你姐姐当年那么听 话就好了……”
就连她成亲,都要为了姐姐的过错,去嫁给姐夫。
泪水在眼中流转,夏之湄笑道,“她做的不好的,我来做好。她的错事,我来弥补。她不喜欢的人,我来喜欢。她不愿意嫁的姐夫,我 来愿意……只要夏家可以更好,让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我希望所有人都记得我是‘小湄’,而不是‘之昕的妹妹’。”
她转向结衣,嘴角还在扬着笑,“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苏慕清么?结衣,我是为了夏家,在喜欢着苏慕清。我这样认真地努力,就因为她 又出现了,便要把我十五年的努力给磨灭……难道她的十五年很珍贵,我的十五年就什么也没有么?她想复活,难道我不想活着么?”
“姐姐不孝父母,不敬夫君,她怎么可以活?!如果她活下来,那我这么多年,是在做什么啊?我是在为谁做嫁衣啊!”夏之湄迎着太 阳,目光迷离而惘然,“如果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这么多年,我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夏之湄’了。”
结衣心口一颤,情绪洪水般翻涌堵塞,哽在喉间七上八下,却无法反驳她的话。
是啊,如果夏之昕根本没有存在过,夏家父母不会伤心伤身,苏慕清不会阴阳怪气阴谋重重,洛衍不会对夏家又爱又恨走到今天这一步 ……夏之湄,也不用这么辛苦地做自己的恶姑娘。
“……那么小湄,你现在回去,是去金陵吗?”结衣缓缓转移话题,悄声问道。
夏之湄点头,“是,只有我嫁给了苏慕清,只有我喜欢苏慕清,只有苏慕清能从我身上找到姐姐的影子,他才会善待夏家。”
转而一笑,对上结衣沉默的眼眸,“你替我难过么?”
“你才十五岁,可以有自己的爱情。”
爱情?
夏之湄怔忡又迷茫,轻轻摇头,咬字清晰而果决,“那种方小说西,我才不要。”
转眼间又笑的轻松,眸色染了一层光,“我身为夏家女儿,就有自己的责任。如果我走了和姐姐一样的路子,大家都会伤心的。”
“……小湄,你不用委屈自己。”
夏之湄低着眉,舒远宁静,山光水色一起重逢。她声音低而浅,带丝无奈,“这世上,伤心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嫁给苏慕清,可以让 所有人都开心。那么,我一个人的不开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之湄抬头,突然俏皮笑得粲然。她张开双臂,阳光铺展在她的雪衣乌发上。
她容貌清绝秀丽,阳光照得肌肤透明般莹润。树叶婆娑摇曳,万物致远。
结衣在心中喃喃:夏之湄,你一定要过的很好。
她们再没有走了,坐在草地上谈心。结衣对她说了自己千年的恩怨,夏之湄听得吃惊,叹息,“一生结衣,尽在等待。我早猜到你和苏 慕清有关系,却没想到这么深。”
结衣撑着下巴,眼角流波,似笑非笑,心中无比轻松。原来,万水千山般深沉的爱恋,也可以消磨成沧海桑田的过往。她以为讳莫如深 的,让自己一直念下去的情感,这样的不堪一击,竟然能轻轻松松的,当个故事说给别人听。
沭阳终于赶来了,“夏姑娘,结衣。”
结衣抬头,他站在树下的阴影,牵着一匹马。少年端和,只在眉间能探到青涩的痕迹。她下巴磕在膝上,心中落沙般安静。略略记得初 识,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墨玉般的眼睛,向这里扫了扫。
小道童,小道童……转眼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
她想问,你师父没有留你吗?但千回百转,这要怎么问呢,洛浦那样的人……必然不会留人。
这样想着,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已经站起身走到了沭阳身侧的夏之湄回头,奇怪地看她笑。沭阳也有些好奇,这样伤感的告别时候,她怎么还笑啊。
结衣侧头看了看旁侧,小湄刚才坐在这里,把草压下去一小片。现在她人走了,这草呢,还是歪歪地斜后。人的感情,连草木尚且不如 啊。
结衣道,“我想起你们人间,有一句话,说的实在是好。”
“什么话?”夏之湄抢先问,歪着头,容姿娇俏而玲珑。
“与其在一起混着,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结衣眼眸含笑,说得那样认真而轻松。
沭阳悲观的情绪被打散,笑着摇头,“什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话明明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说完,却笑不下 去了,墨黑的瞳子,定定地看着结衣,涌上更静谧逼仄的伤感。
“……那么,结衣,再见吧。”良久,他轻轻说道,紧握了下马缰。
“我也希望还能见到你,结衣,”夏之湄微笑,对她挥手,“你和洛浦有时间了,来金陵玩啊!不要忘了我……我可是只有几十年寿命 的凡人。”
结衣静笑不语,只坐在草上,看着他们二人骑马,并辔而行。身后跟着声势浩大的侍卫们,他们是护送主子的,绝不逾矩。
那些影子从各种颜色变成了固定的黑点,越来越远。阳光下,渐渐看不清了。他们都走了,世界安静如雪,寂寞孤独。谁在回头看,谁 在大声喊着什么,她统统看不见、听不见。
日光葳蕤,有血痕从结衣口鼻流出,她静悄悄地倒在了鲜嫩碧绿的青草上,长发泼墨般散荡开,望着碧色天空,喃喃,“再见。”
、过客
又是在一轮很大的明月下醒过来的,纸窗上树叶婆娑,勾勒出一幅清淡的山水画。她坐在床边,一地霜白映在身上,四周静悄悄的。拧 了拧眉,她才想起先前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抬起自己的素腕,没有什么变化。体内的灵力虽然弱,却也并不是消失了。她轻轻抿嘴,眼中带丝欢快笑意:虽说洛浦看起来对她很漠 然,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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