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程小青-第6章


回来的,至少可以假定她回来了还不久,因为她身上穿的汗衫和皮鞋还相当新。这
样,我们向那些新近回国的留学生们去调查,范围就比较狭得多了。”
这两个侦查方法,汪探长完全同意。霍桑又亲自草了一段启事,交给汪银林顺
便带往新闻报馆里去。
这一夜我实在没有酣睡。我辗转推想,觉得霍桑所希望的两条路线实际上都没
有多大把握,但是,他目前所负的责任却十二分沉重。我真不知道我们怎样度过这
个难关。可是事情的变幻竟又出我的意料之外。到了第二天即十四日,这案子忽然
有了惊人的发展。
第四节 奇怪的电话
八月十四日星期四的早晨,我在六点钟便起身。我走到窗口,仰首一望,东方
的天末布满着朝霞,红里带紫,呈现着画师们没法渲染的色彩。高空中都是一片蔚
蓝,没有丝毫云片,炎热的阳光已经挟着热力照射到大地上来。
这景象显明地预示这一天的热度准会超过华氏表九十五度。我起身虽早,但霍
桑比我更早。他这时又循着数十年如一日的旧例,出外去实施户外运动了。户外运
动,对霍桑来说,和一般人也不同。他不是专攻一门,而是多种多—样的;而且又
因季节和气候各殊而有所变换。比如夏天打太极拳,冬令练少林拳,晴朗天做柔软
操,刮风时跑快步,下雨下雪他就散散步。总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从来没有
间断过,除非他害病卧床,而害病卧床,对他是非常陌生的。
我走到楼下办公室中,看见书桌上堆积了一迭大报小报。我点了一支烟,拿了
这一迭报纸,坐到近窗的一只椅子上批阅。《上海新闻》的封面上,登着一节一二
行字的“霍桑启事”的广告。启事的内容很简括扼要,说明十三日下午五点钟左右,
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登门造访,不料她顿时毒发,噤口无言,虽立即送往济众医
院,竟医治无效。启事中关于女人的年龄、衣饰、状貌和所乘的汽车说得很详细,
希望死者的家属或和她有关系的人往医院尸。
我读报的目的,原要瞧瞧新闻上的论调,对于霍桑有没有影响。《上海新闻》
上的一段消息非常详细,那张弥留时的女人的照片印得很清楚,所记的事实的经过
基本上也可算相当忠实,不过语调上仍不免有些铺张,因此使这件事越发显得严重。
这记载的来源一定是间接得来的。据我猜想,也许就是龙大汽车公司里的那个司机
所搬的嘴舌。因为新闻上对于霍桑将那女人抱上汽车的一幕,竟是用了小说笔法描
写的。内中有两句不必要的讽刺,说:“霍桑当时的处境颇有一种‘软玉温香抱满
怀’的情味,可惜他所抱的不是一位活色生香的美人,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艳尸!”
此外,如《每日电讯》、《时事报》、《申报》等等,都比较地略而不详,对
于霍桑个人也没有讽刺或怀疑的论调。可是有一张《日日电讯》,却载着一段使人
难堪的新闻,它的标题竟写做“大侦探家霍桑的情人或女友?”。
这明明是有讥刺和诬控性质的。因为这女人假使真是霍桑的情人或女友,霍桑
自然难卸责任;即使退一步,认为是霍桑的素识,那也免不掉舆论的非难。这不是
诬控是什么?可是标题下面加着个疑问符号,狡猾地留着推诿的余地。我细读那节
新闻,除了前面一段鸡零狗碎渲染多于事实的记叙以外,后面还附着一段捕风捉影
的文字。
“据某方面消息,我们所崇拜的这位私家侦探霍桑先生,虽至今标榜着独身主
义,但是,他对于女性的交接和追求,并不是绝端戒忌的。有人常见他陪着女友在
光华影戏院里进进出出。又据间接方面的消息,当一星期前,有人看见霍桑先生陪
着一个剪发穿银色高跟皮鞋的时装女子,在大亨西餐社里饮冰。据说那女子的面貌
和昨天死在济众医院里的一个有些相象。这消息虽还不能证实,但我们相信这位精
敏强干的大侦探,总会把事实的真相明白地告诉我们,我们是用不着虚费猜想的心
思的。”
我读了这末段的新闻,我的耳朵骤然感到热灼,胸间升起一股闷气,无从发泄。
上海的报纸竟争得非常剧烈,为了推广销路,增强广告的效用,多多招揽广告,
让老板们发财——那时商业性的报纸的主要收入是广告—便促使记者们违反忠实报
道的准则,写些捕风捉影离奇惊怖的新闻,来耸动读者们的视听。这原也是司空见
惯了。可是《日日电讯》上的这一段新闻不但是恶意的讽刺,而且凭空捏造,简直
有公然诽谤的性质,可是它的措词又非常狡猾,处处带着疑问和不负责的口气。若
要正式交涉,他们又尽可更正了事。霍桑矢忠矢勤地在社会上服务了三十多年,大
多数有健全理智的公正人民,都对他有相当的尊敬。但在这矛盾百出的社会里,他
当然不能使各方面都有好感。譬如,那些作威作福的军阀政蠢,颠倒是非的律棍,
唯利是图的奸商,以及其他一切为富不仁或法外行动的特权阶级,他们都是霍桑的
仇敌。现在,霍桑遭到了意外,他们自然要柑掌称快,或者竟会落井下石。
我把这一迭报纸足足消磨了一个钟点,霍桑仍没有回来。他平日的户外运动至
多不出一个钟头,今天他破了常例,大约正在进行侦查。苏妈送进来黄米粥和牛奶,
我因胃纳呆滞,只稍稍吃了一些。
八点二十分钟时,汪银林有电话来,十点钟检察官要正式往济众医院里去检验,
霍桑必须到场陈述案情。我告诉他霍桑一早就出外去了,这消息目前没法转告。我
觉得汪银林的声调有些疑迟,就自告奋勇地向他建议。
“银林兄,你不必为难。十点钟之前,霍桑要是不回来,我不妨代表他陈述。
因为这件事我是同样目睹的,检察官如果叫我负责,我也同样可以承受。”
汪银林顿了一顿,方始答道:“照法律上的手续,你是不能代毒的。好在此刻
还只八点半。在一个半点钟之内,我想霍先生决不会不来。”
我乘势问道:“喂,银林兄,请问汽车司机方面的调查,你可曾进行?”
汪银林道:“昨夜里我已经通知各区,此刻他们大概在进行中了。”
电话挂断以后,我继续我的吸烟工作。一支,二支,三支,……不多一会,烟
灰盆中的烟尾已堆成了一个小丘。时间跟着缭绕的烟雾而飞驰,我却仍枯坐在办公
室中,丝毫没有活动的可能。霍桑既处在这样的境地,我难道能袖手旁观?可是我
又能做些什么呢?
九点半钟,霍桑的电话来了。
“包朗,你觉得寂寞吗?可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已经消耗了近半罐白金龙!”
“唉,耐心些。今天报纸上的启事和新闻登出来以后,或许有人会到我那边去。
我请你再坐一会,代替我接洽一下。”
“可以,可以。现在你在什么地方?刚才银林有电话来通知你。”
“我已经见过他了,此刻就准备往医院里去。我已经忙了一个早晨。”
“你得到些什么?有新线索吗?”
“有一些眉目,停一会和你细谈。”
“喂,《日日电讯》上的新闻你可曾瞧见?”
“看到了,不过你用不着气闷,也不必打算作辩证一类的玩意儿,那会反而落
进他们的圈套。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但从这方面着力好了。”
霍桑的积极精神和乐观态度,我认为是他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我受了连带的
影响,精神也振奋了些。他说有一些眉目。什么样的眉目呀?他不会借此安慰我吗?
他不理会《日日电讯》上的诬蔑,又说事实胜于雄辩,可见他在事实上的确有了把
握。我本想赶到济众医院去听听检察官的见解和瞧瞧他对于霍桑的态度,但霍桑既
然叫我守在寓里,我也不便自由行动。
果然,不一会,电话机上的铃声又琅琅地响起来。
这是一个奇怪的电话,也是一个重要的电话;它竟使这一件神秘的案子开拓了
一条新的线路。
听筒中有一种急促的语调,口音是长江以北的。
“你哪里?”
“爱文路七十七号霍家。”
“你是霍先生吗?”
“晤——是的。”我权宜地代一代。“喂,你哪里?”
“霍先生,你不用问,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好啊。什么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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