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得不宽衣上床安睡。只是在躺下之前,璇真还一再吩咐下头的人:如果大殿那边有消息,一定要马上告诉她,不能怠慢。佩玉她们都答应着,璇真这才睡下。只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忽睁忽闭,一时也难以睡着。
床上的缎面被褥里,早被宫女们拿汤婆子汤得热乎乎,又用香熏过,十分暖和而且香气幽幽。只是璇真心里有事,所以即使躺在这么舒服的被窝里,也实在很难入睡。璇真的耳朵,还一直留意着外面,要是有人来回话,她要确保自己会马上知道。
可是,那一夜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荣德殿那边,王妃于氏仍然没有生下孩儿。第二天一早,才刚刚过了五更,璇真就干脆起来,不住命人去前头打听。佩玉在一旁苦劝道:
“姐儿休急,那边自有许多人看顾,想来娘娘必是无事,因此那边守着的人也没过来回话。且再等一等,等天再亮些再过去也不妨。”
璇真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边没人过来传话,显示母亲仍然无事。如今在她心中,母亲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至于母亲生下的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璇真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强求。
没过多久,鸡啼了。一声鸡啼后,别的鸡也开始啼,于是啼声连成一片,一时不绝于耳。听着那隐隐约约的鸡啼声,璇真又看看窗外,知道天渐渐亮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怎的还不曾有信儿?”
璇真着急,一直问佩玉她们。佩玉只好极力安慰,一边又不停地叫人前去打探消息。
看着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璇真坐立不安的样子,佩玉便笑着说:
“璇姐儿,这事急不得的。哪个女人生小孩不打这条道走过来着?何况娘娘也曾生育过几次,那里又有良医稳婆那么些人照看着,这回必定顺顺当当的。你只管把心来放宽些,再等等看,应该就有消息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头有声音。璇真连忙问是谁来报信了,结果月喜她连忙进来,解释说:
“姐儿错听了,不是有人来,是那檐廊下头的铁马被风吹得一片声响哩。”
又过了不久,天好不容易才开始出现阳光。只是天上仍然满布着厚厚的云层,所以那阳光只出现了片刻,很快又躲到云后头了,天上仍然阴沉沉一片,但是雪已经停了。
璇真这时又听见外边有声音,这回她仔细一听,听出是人声,便忙命人看看去。果然,很快就有人进来了,原来是到荣德殿那儿等候消息的宫女回来了。两个年轻女孩匆匆进了屋里,站在里间帘外。璇真便问有何消息,两人还不曾说话,脸上就先露出笑容。一旁的佩玉之前还劝璇真要冷静放宽心,现在却也着急起来,赶紧问:
“到底怎样,你们快说!”
“给姐儿贺喜了!大殿那头李妈妈命我们回来,请姐儿过去,好一同向王爷娘娘道喜!才刚,娘娘生下了一位哥儿!”
佩玉一听,不禁双掌合十念起佛号来了。而璇真又追问道:
“那我母亲呢?”
“娘娘与哥儿母子平安,姐儿快请过去吧。”
璇真这时才放下心来,更是满心欢喜不已。于是芜陌轩这儿的下人们又忙着给璇真换衣裳,然后璇真便急忙往荣德殿这儿来。她来到殿外,还不曾进去,后头孟媛季媛也来了,姐妹三人一起来到殿上,看视王妃。荣德殿这儿热闹得紧,良医正并众良医们已经走了,只剩下众女眷们。璇真她们才到了上房,世子妃、众夫人并少夫人洪氏等人,都在偏房时在,如今她们相见,都彼此道喜。璇真又感谢她们这一夜的操劳和辛苦,世子妃白氏又对她们说:
“妹妹们来得好,大喜大喜!”
众女眷之间彼此道喜,言谈之间笑声不绝。但是,如今众人都还不能进入里头探望产妇和那孩儿,还到等到第二日才可以入内。到了第二日,众女眷按各自辈份顺序依次入内看望王妃与其子,最后,自然就轮到孟媛璇真她们了。于是姐妹仨在李妈妈的引领下到房里看视王妃,原本在房里侍候的稳婆们,此时也仍在里头忙碌着,一见主子来了,都垂手侍立。李妈挥挥手,示意她们继续,然后又带璇真她们到床边。只见王妃于氏睡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看着三个女儿向自己下跪磕头。
“给母亲道喜了!”
因为仍然还疲累,所以于氏只是笑笑点点头,李妈等人赶紧搀扶璇真她们起来。璇真见母亲虽因生产的折腾而累得说不出话来,但身体平安、神志清醒,而且呼吸有力,总算如释重负、将心里的大石放下了。在她们看望过王妃后,又到一旁看视她们那个初来人世的弟弟。孩子正由几个稳婆并宫人们照顾着,睡得香,只见一张又红又皱的小脸,眼睛紧闭像一条缝似的,还瞧不出到底像父亲还是像母亲。李妈笑容满面,对这三位小姐说:
“姐儿们不曾听得,哥儿刚出来那会儿,哭得可响哩!可见身子硬朗,是个有福气的主儿!”
姐妹们看视过了王妃和孩子,也不敢多呆就退了出去。璇真又问李妈等人,可有去请她父亲过来,李妈还不曾听完就笑了起来,说:
“早有人报去了,哪里还等到这会子。王爷昨日一得了信儿,便赶紧亲自去到家庙那儿祭拜大地祖先去了,如今只怕外头仍忙乱着哩。”
李妈说得没错,德王之前就得到了回报,知道妻子已经生下了一个男孩,十分高兴。他赶紧沐浴更衣,前往家庙那里,在天地祖先们前烧香礼拜,向冥冥中的神灵祖先告知这一好消息,祈求他们保佑王妃和孩子。而王府里在此之前就准备了许多喜面,如今王妃已经生下了儿子,第二日一早王府就将那些喜面分装在方盒里,足足装了数十盒,俱分送到各自亲眷家里并报喜。
而在荣德殿这儿,要做的事情规矩仍然没有结束。那四个稳婆们除了照顾王妃和哥儿外,还得做许多工夫。首先,刚生产完毕时,先将婴儿的脐带剪下,然后将一同产下的衣胞(就是胎盘了)旋转到一起,用瓷坛子装上,送出来。这坛子将会被送到王府奉祠所那里,由奉祠正和阴阳生共同挑选一个好时辰来,再将其埋在地下。除了良医们命人送来的汤药外,稳婆们也熬了定心汤,让王妃服下,调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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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试梅妆 第十一回 家里的新成员(3)
在外庭等候着消息的王府两位长史,在得到从东宫送来的小王子的生辰八字后,再将这一出生时间抄录在玉牒上,另外王妃并在场的良医稳婆等人,也一并写入册子里。这样的册子,还得同时抄录两份。因为日后这两份都要上报朝迁,一份送进宗人府,另一份则要送到礼部,方便日后查考,也是凭证。
众人看视过王妃与哥儿,皆不敢久留,都到偏殿上坐的。
因为王妃与哥儿平安无事,众人才放心下来。酒饭是早已预备下的,此时下人们忙着捧菜捧酒,好让那些也同样忙乱了这几天的主子们吃些东西。孟媛璇真她们也没闲着,或是执壶或是把盏,亲自替众人走动。世子妃少夫人她们叫姐妹们也一起坐的,三夫人也以长辈的身份说:
“好姐儿,这可使不得,你们坐,让下人们做便是了。”
“我们小孩儿家,不懂事,昨儿多亏咱们自家人在此看顾着,如今母亲和哥儿也平安,我们便多跑跑腿,也是应该的。”
众人说说笑笑的,不知有多热闹喜庆。两个进府不久的奶娘,此时已经被宫人领进里间,自是细心照料哥儿,那里面也安静许多。
半个时辰之后,德王来了。他到了殿上,所有人都一起跪下,朝着王爷磕头,口中齐声向他道喜。朱见潾眉开眼笑,忙让她们都起来。他进去看过妻子和孩子,当德王抱着那小儿子时,激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已经年过五十的他,如今中年得子,自是欢喜无限。德王高兴不已,抱着儿子怎么也仍舍不得放手。一旁的奶娘宫女看到向来稳重自持的王爷如此模样,都忍不住掩口而笑。
看过妻儿之后,德王出来时,他的儿媳女儿并一众姬妾人等,自然都两次向这个王府真正的主人道贺。王爷脸上由始至终笑容都不曾消失过,他不停地点头、不停地说“同喜”,看样子,今天不管什么人向他道贺,他都会倍感高兴欣慰。德王朱见潾又询问李妈等侍候人等,王妃与孩子的身体状况如何,良医所送来何药等等。他又吩咐下去,让良医所这段时间内都要好好服侍王妃与小王子。他又吩咐道将那四个稳婆带上来,于是赶紧就有人到后头将她们带到大殿上来拜见王爷。那几个稳婆都刚忙过,才吃过饭食,如今听见王爷传唤,自然急忙赶来。
德王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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