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仕女育成记》第166章

“不如嫂子且带上平哥儿去探视，看看三夫人会如何。还记得曾在古书上看过，其时赵国兵败、齐国必要赵太后之幼子长安君以为人质，方肯出兵相助。左师触龙前来谒劝，赵太后自然不肯，问‘丈夫爱怜其少子首？’触龙便说‘甚于妇人’，这才说动了赵太后。想来人有了年纪，无论是男是女，自然都疼爱幼子幼孙的。”
“这话有理！”孟媛听了，也这样劝着二嫂洪氏。“没准儿那边见了平哥儿，心里舒坦了，这病自然好了也未可知。”
听到小姑子们这样说着，洪氏也觉得可以一试。于是第二天，她便带上儿子——临行前又细心吩咐了儿子几句，无非是要他别淘气一类的——然后便来到锦华堂这儿。看到洪楚月将平哥儿也带来了，锦华常上房中的宫人们连忙领对方入内。三夫人对于外界的动静没有一点要理睬的打算，只是坐在床榻上，双眼低垂，犹如老僧入定。
“夫人你且细瞧瞧、好生瞧瞧，可是谁来了哩？”
“好一个哥儿，长得越发好了！”
“瞧这小宝贝儿，可像谁哩？嗯？像谁哩？”
明白到洪氏的用意，一旁的几个宫人们也在帮忙搭腔，好让她们的主子可以注意到平哥儿的到来，说不定会有反应。这时，三夫人突然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口中喃喃自语：
“宝贝儿？我那宝贝儿？他在哪？在哪？”
一看到这一幕，洪氏等人都不禁喜形于色，看来这一招果然有效，三夫人有反应了。众人便连忙引她往洪氏和平哥儿那儿看去，一边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她，好让三夫人能主动抱抱平哥儿。
何琼芝那游离的眼神，落到了洪氏和平哥儿那边。很快的，她眼中的那仅剩的一点光芒消失了，再度恢复成以往的模样。这个女人合上嘴巴，转过身去，她那呆坐在床榻的背影，活像一个已经早早进入垂暮之年的老妇人，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动力。不管别人再怎么说、再怎么哄，她都不再有反应了。
“母亲……”
洪氏无可奈何，看着婆婆，她心中明白对方是不会再理会她们母子的了。刚才那一点反应不，或许就是婆婆曾经身为人母的最后一点本能举动而已。无奈之下，洪氏只好让奶娘和宫人送儿子先回房，而自己则继续留下来照顾婆婆。
天下的事情，很少有瞒得过人去的。这件事，很快也被璇真她们知道了。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那一幕，不过璇真可以想像到三夫人的那份执着、二嫂的为难。为什么那样一个看起来如此慈爱的母亲，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她心中的那些长久以来累积下来的困惑，并没有减少，相反，在与莫冰再次在广颐楼上见面的时候，璇真选择了将它们都倾诉了出来。并不是说与姐妹们无法互相理解，而是她此时更愿意与莫冰说出这些。毕竟，同为现代人，他们对于这个明代的世界，依然有很多的无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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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第五回：伤别离（2）
“……三夫人再怎么样，她也生下了儿子，而且儿子还是长大成人活到如今并且成家立室了。对于明代这里的女人来说，能生下儿子这不就是一种幸福和保证吗？还是说，因为她欠缺来自别人的爱和关怀，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偏执的模样？那么，五房的玉仙应该就有爱了吧？她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一直独占着我父亲真正的爱，难道那还不够吗？可是看看现在，她们又是怎么的下场？一个为了爱而远走、一个为了儿子而疯狂，她们、她们真的曾经得到过幸福吗？还是说，她们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得到过任何实质性的幸福……”
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同为女人的身份，璇真久久无语。而且这些事情，不是说光靠你一个人去努力抗争就能得到的，整个神会都是这样氛围，你又能到哪里去寻找所谓的净土呢？莫冰看着她，心疼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说了这些……不过，当那么多的人都以为古代是天堂的时候，又能有多少人看到，其实这里更多的人都活在地狱里……没错，她们是物质上不缺，更是很多人眼里羡慕的对象，可是依然无法阻挡她们的那些魔鬼行径。她们为什么会变成魔鬼呢？因为这里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地狱……”
莫冰没再说什么，他走到璇真身旁，用自己的双手环抱着她。璇真开始时有点意外和不习惯，可是靠在莫冰怀抱中，心中的那些不安也一点点消失了。正当她默默沉浸在这令人安心的氛围中时，听到上方传来莫冰的轻声诉说：
“……这不是我的真名，我在明代这里并不是孤儿，我有父母，也有家……这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虽然有点迟了……那个，我要走了。”
“走？”
璇真感觉到了异样，便脱离了对方的怀抱，抬头盯着莫冰。从莫冰那不舍的神情中，她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她虽然也有过心理准备、但如今得知，仍然难以接受。
“你是说……你真的药离开，是这样吗？”
“……”
莫冰无言地点头，这让璇真的心一下子紧缩到了一起。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
“……这次见面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你……”莫冰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仿佛不知如何开口。他努力地一笑，可无法摆脱那种无力感。“你可要好好地过下去啊。”
璇真盯着他，没有回答。对于这一天，她曾经十分害怕地预想过种种情景；但更多的，她却是一直希望这一天可以永远不会到来。可是时间就是如此残酷的东西，迫使人不得不认清现实。虽然谁都没有谈论起这个问题，可是他们都知道，由于祖制的规定，明代皇室与宗亲之女，因为身份的缘故，是不能与官员或官员的家属谈婚论嫁的。一旦一个平民得以被皇家选中、得配公主或郡主，那么他一家都不能再有一个官员存在；换言之，如果想要成为这些拥有高贵地位的女人们的夫婿，也就不能从官员或官员的家族中选出。璇真与莫冰，两人沉默良久，但心里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为什么你会是锦衣卫呢？”
“为什么你会是郡主呢？”
这些问题，都是他们现在无法解决的。莫冰看看一旁的棋盘和上面那些黑白棋子，走过去摸索着那棋盘棋子，笑了笑，说道：
“当初我们之所以会认识，也是全靠它们的功劳啊……现在想想，真是让人怀念……”
好像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莫冰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感觉，回过头直视着璇真，以只有对方才能听清的音调说：
“很高兴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看到转身欲走的莫冰，璇真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她开口叫住了对方，走上前去，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个用汗巾包裹着的东西，里面正式莫冰送过她的金簪。璇真将簪子塞在对方手里，说：
“你听好了，这个我可不要！因为我不想只拥有跟你的回忆而已！”
“……！”
莫冰像是看着不认识的人那样看着璇真，可是现在的璇真真什么也顾不得了，因为她不愿失去眼前的这个人。要是这一别，她可能今生的无法遇见他了！所以现在的璇真，只想将自己的心里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对方：
“我知道以我们的身份，不可能在一起。可是我不想这样！就想你所说的那样，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是靠自己决定的，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把我带走吧！不管到哪里去我都愿意，什么郡主，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东西！就算失去这种东西也无所谓，我看得太多了，那些女人们被身份地位这种东西束缚着，过着跟囚犯一样的人生！我不想这样！而且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并不是我想放弃自己的父母家人，而是就算我再爱他们，他们也不可能代替我过完下半辈子的。我想和你一起过完下半辈子，你懂不懂？！”
“……”
莫冰没有说话，他直直地看着璇真，好像在仔细着审视着对方。璇真也在注视着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过了很久很久，一抹微笑出现在莫冰的嘴角边。是的，他在微笑，而且是那样令人感到自信的微笑。这表情，让璇真不禁大感意外。
“我，知道了！”
莫冰说完，转身走到楼梯旁。他再次回头注视着璇真，仍然是那样令人感到可靠而且温暖的微笑。莫冰走了，只留下璇真一人孤独地站在广颐楼上，久久都没动一下。
“姐姐，大喜呀，大喜！”
坐在炕上的孟媛，非常不好意思地接受妹妹们的道喜。因为在前不久，德王已经为自己的长女选定了夫婿的人选，定下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