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道绵绵》第102章


杨士骧被一帮大小官吏隆重地请到王府银安殿后,已经在那里等待的醇亲王载沣一改往日的傲慢,起身相迎。杨士骧急忙躬身行礼,说道:“监国摄政王,您可折煞下官了,下官怎敢劳王爷大驾相迎啊!”
载沣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大清国第一封疆大吏,能到我这小小王府来访,可谓荣耀之至啦!”
载沣在庚子年才十八岁,就被派往了德国。在那里,他学习了许多西方国家的礼节,比起大清国那些傲慢的王爷们,他可算是谦逊开明了许多。
“王爷,这怎当得?”杨士骧说。
“当得很!在这当口,只有对朝廷忠心耿耿的杨大人才能镇住京师呢。”
其实,这些天,醇亲王王府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不知有多少跑门路的大臣都未能见到摄政王。杨士骧能进来,确实是凤毛麟角了。这和载沣想要结合外臣势力来制衡袁世凯不无关系。不过,载沣忘了,杨士骧与袁世凯是儿女亲家。如果杨士骧不是一心一意为朝廷江山社稷,而是鸡鸣狗盗之徒的话,那一定会将载沣出卖。到那时,他可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从这次算起,杨士骧实际上只是第二次见到醇亲王。按照大清国规矩,皇室贵族未得皇帝允许,是不得私见和结交外臣的。否则,就会以谋反论罪。所以,杨士骧和这位醇亲王并不熟悉,只是听同僚们说过而已。第一次见到醇亲王是在宣统皇帝登基的时候。那一天,天气非常寒冷,醇亲王决定为新皇帝举行登基大典。当太监们把只有三岁的小溥仪抬到太和殿,放到又高又大的龙椅上的时候,小溥仪哪里见过这阵势?连冻带吓的,瑟瑟发抖。作为父亲,醇亲王载沣跪在宝座下面,双手扶住小皇帝,叫他不要乱动,赶紧把登基仪式进行完。谁知,小溥仪却挣扎着哭喊:“我不挨这儿,我要回家!我不挨这儿,我要回家!”那哭声一声比一声高。载沣急得满头是汗,再加上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大礼没完没了,小溥仪的哭喊也越来越响,这一大好的登基庆典被小溥仪弄得大煞风景。载沣只好哄小皇帝说:“别哭,别哭,快完了,快完了!”当时,杨士骧离的很近,听得真真切切的。
典礼结束后,文武百官窃窃私议:“怎么在这个时候说‘快完了’呢?”
“说‘要回家’可是什么意思啊?多不吉利!”
“回家?这不是说要退回东北么?”
…………
现在,这个说起话来毫无遮掩的醇亲王就坐在眼前。
杨士骧之所以到这里来,主要就是为了多伦诺尔那一档子事儿。在杨士骧的督促下,穆兴云案件的卷宗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上报到了刑部,刑部也将卷宗报到了内阁,可到了内阁之后便音讯皆无。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内阁大学士陆润风没有按照程序回避,相反,他却扣押了案卷。别的大学士们谁还会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当口,去得罪炙手可热的陆大人?而且,这些人谁还没有个三亲六故的?所以,他们也就装不知道了。案子无法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杨士骧也很无奈。他考虑再三,想到醇亲王载沣和陆大人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而载沣此刻身为监国摄政王,完全可以以皇帝的名义过问此案。但杨士骧只是想利用载沣的权势去处理此案,他根本不想卷入到载沣??袁世凯之间的权力冲突中来。
杨士骧坐下后,叙了一阵悼念光绪皇帝和老佛爷的话。载沣听了有些神色黯淡:“我那可怜的哥哥,当了一辈子的傀儡皇帝,都是让袁大头给害的。”这话也就是现在说说,老佛爷在世的时候,他可不敢。
杨士骧见载沣触动了敏感话题,马上相劝:“王爷节哀!新皇上还不是您的王府选出来的?而且您还是监国摄政王呢!将来,皇上到了大婚之年,摄政王可是太上皇啊。这在我大清国历史上,除了乾隆皇帝,可就是王爷您了。”
载沣听到杨士骧的恭维话之后,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太后老佛爷的懿旨。本王有何德何能,能担任起监国的重任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自豪。
杨士骧说:“话不能这么说。除了王爷您,谁还能在这个时候挑起朝廷的重担?”
“哈哈哈哈……”载沣得意地笑了。
杨士骧见载沣眉笑颜开,于是趁热打铁:“监国摄政王,下官到您府上是有事儿求助王爷的。”
“说吧,客气啥?咱又不是外人!”载沣有意地拉近二人的关系。
“摄政王,那下官就说啦。近年来,我省积欠户部不下三百余万两白银。此项银两,尽是屡年积欠庚子赔款款项。户部奏请上报的未解银两开单呈览内,我省未解银两高居不下,这并不是我们因循疲玩。我省各州县经征银两,乃国家惟正之供。近年来,又因我省是拳匪出没之地,各州县经济动荡,上缴银两逐年递减。老佛爷和光绪皇帝在世时曾说,‘各省督抚受朕厚恩,具有天良,无一不实心办事,无一不以国计为念。’但我省实为困难,经费未裕。朝廷赋税又催得紧急,每年给我们所定的税额亦逐年加大,我们如何弥补该年之前的积欠?只好该年的赋税又寄期望于来年,在赋税征收上完全形成一种恶性‘弥补’的局面,诸多情事均无法进行。这如何是好?再者,直隶省,京师之门户。经济动荡,必会引起社会动荡。京师周边祸乱将起,朝廷如何维系?”
载沣以为杨士骧是来要钱的。被朝廷这个烂摊子搞得焦头烂额的他一筹莫展,根本就没了主意。
杨士骧见他不说话,试探地说了一句:“我省经过上下献策,倒是找到了一个增加税赋的办法。”
载沣抬起头,说道:“啥?说说看!”
“启禀王爷!”杨士骧说,“在我直隶省北部有一个多伦诺尔厅,是康熙先帝收复喀尔喀蒙古,并在那里同外蒙古三汗、内蒙古四十八家扎萨克王公会盟之地。我朝的八大呼图克图全部驻扎在那里。十几年前,那里可不简单,是漠南商业中心、漠南喇嘛教中心,每年都会为户部上缴几百万两白银的赋税。近来,陶克陶胡马匪抗垦造反,盘踞在多伦诺尔以北地区,截断商道,那些在喀尔喀蒙古库伦、恰克图、车臣等地设有分号的大晋商们都从多伦诺尔搬走了。但是,多伦诺尔还是有不少商户的,有很大的潜力。几个月前,下官派了一个同知叫戴彰勋的到那里上任,他把那里治理的井井有条,仅上两个月就为我们解来十八万两税银。照此下去,每年那里可缴税银七八十万两,极大地填补了我省的亏欠呢!”
醇亲王见杨士骧不是来要钱的,心里舒展了许多。
杨士骧接着说:“不仅如此。在庚子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西太后西游,是山西商人接待了老佛爷,并给了老佛爷二十万两银子做花销。太后回京后,下懿旨将各省摊派的赔款交给山西商人来办理。而且还要求地方官在山西商人做生意之地要严加保护他们。多伦诺尔是山西商人经商的重要城市,故晋商们提出要加强对多伦诺尔保护的要求,下官不得不尽力而为之。”
载沣说:“这个本王知道。当年太后西游的时候,经过山西,直奔西安府。在那里,光常家的大德亨分号就送给老佛爷十万两银子做花销。老佛爷回宫后,便把大德亨的经理继英一下子提为我大清国银号总裁。这家伙可是一步登天了。前几天,他还来本王这跑门路呢。杨大人,你说本王能不保护山西商人吗?”
杨士骧道:“那些山西商人可就仰仗王爷您了。听说,这常家的大德亨在多伦诺尔就设有分号的。”
载沣继续说:“多伦诺尔本王印象很深。和本王交情甚厚的甘珠尔瓦活佛就驻扎在那里,每年夏季他都会来王府给本王做法事。关于陶克陶胡马匪一事,不只是你们直隶省,就连东三省我们的龙兴之地都被他搅得像一锅粥一般。本王看这样吧,等太后和光绪皇帝陵寝建造好,并安葬了以后,我们再商量剿灭陶匪之事,不能让这一颗老鼠粪搅得满锅腥。你刚才说的那个同知,回头,本王发一道圣旨,好好奖赏他一下。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醇亲王此刻又以为杨士骧是来说情的。
杨士骧介绍说:“他叫戴彰勋,是常在西太后面前行走的编修戴彬元的儿子。”
“戴彬元本王知道,但没见过。听说老佛爷非常赏识他。早先,他还专门负责书写圣旨呢!那字,简直是绝了!本王的府里还珍藏他的几幅字,现在来说,应该是很值钱的了。”
号称“书癖”的载沣对名人字画收藏情有独钟。
杨士骧说:“就是嘛!戴彰勋本人师承其父,他的字比起他父亲来,有过而无不及呢!”
载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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