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道绵绵》第135章


……。在抗垦造反的四年里,陶克陶胡丧失四个儿子,而跟随他造反的大将们也只剩下了乃旦扎布一个。他率领的抗垦造反,无疑是清末动摇清政府统治的起义之一。在贝加尔湖畔,陶克陶胡望着眼前的土冢,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只有仇恨!仇恨!!
袁世凯称帝后,曾经给陶克陶胡去了一封信,请他回来做官,但被陶克陶胡严词拒绝了。
戴彰勋似乎是胜利了,他击败了陶克陶胡,得到了朝廷的嘉奖,也完成了直隶总督交给的任务。杨士骧原本打算让戴彰勋升任宣化知府的,可就在这时,杨士骧却死在了任上。关于他的死因很多,有的说是病逝,有的说是情杀,还有的说是革命党杀死的……不管怎么说,那桐接任了直隶总督。因此,戴彰勋只是得到了书面嘉奖,而未获得提升。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他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为他曾经所付出过巨大心血的古城再贡献点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堪称一心为民,但他只是在当时中国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为多伦诺尔撑开一小片湛蓝的天空,让商民们短暂地领略了阳光的灿烂。
这一年是宣统三年十月,依旧是多伦诺尔生意上最为繁忙的季节。商路打通了之后,生意就更为红火了。这一天,戴彰勋正在步行巡查市场,两旁的商户们不时地和他这二府老爷打千儿问安。走到富盛永商号门前,刘三银正在指挥伙计们搬运货物。
“哎呦!二府爷!瞧我这眼神儿。您老去哪儿呀?”
戴彰勋开玩笑道:“专程来看看你呀!”
“那快请进,我给您泡茶去。”
正说着,周青山领着信使匆匆来到了戴彰勋的面前,这两个人面色惨白,都好像是丢了魂似的。
“你们有什么事儿?”
周青山和信使破天荒地没有回答大人的问话,而是哆哆嗦嗦地将密信递了上去……
消息传开,辛亥革命爆发了??人们忧心忡忡。
到了腊月二十五,戴彰勋他们正在举行祭孔大典的时候,“噩耗”传来,宣统皇帝退位,统治了中国三百六十八年的清王朝覆灭了。人们顿时哭声震天??商人们竟然觉得自己的生意也跟着大清国完了!全城商人那还有心思去过年?几个月过后,几个身着中山装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前来多伦诺尔就任。戴彰勋并没有与他们办理交接手续,因为他是这些人的革命对象??不把他的命革掉就算不错了。
戴彰勋望了望这古城,叹了一口气:“唉,走吧!”
金旺在一旁噙着眼泪:“我们就这么走了?我肖化南大哥的坟还在这里呢……”
“是我把你从老家带到这里的,我必须把你交回去。你还年轻,如果以后你想来这里生活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养廉银留在周青山那儿。”
“不,老爷。无论您走到哪里,我都跟着您。”
戴彰勋点了点头,说:“也许,我们还会回来的。”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多伦诺尔商民倾城出动,依依不舍得将他送出了接官亭外,商民们还把他穿过的靴子永久地放到了接官亭上??那是清官的象征。再后来戴彰勋到吉林、奉天任职,还担任过张作霖设在北京中南海丰泽园的“东北驻京联办”主任。这一重任是张作霖对戴彰勋在多伦诺尔舍命保城行为的肯定,也许是二人在共同对付陶克陶胡过程中结下的不解之缘吧。戴彰勋每到一处都未曾忘记这座古城,他对这座古城的痴迷与眷恋伴随着他的一生。但他终未能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民国十二年(1923年),戴彰勋在家中谢世,留下了终生遗憾。他在多伦诺尔的一切,人们至今仍在传颂着。
陶克陶胡没有胡乱杀人,戴彰勋也没有,可他们都有一个悲剧的结局。实际上,他们也都没有取得最后胜利。都不是胜者。
那多伦诺尔的商业呢?
自打王兰田被害,戴彰勋毅然处置了杀人凶犯,完成了杨大人交给的使命。多伦诺尔的商业确实繁荣了一阵子,但没有因此出现重大转机。陶克陶胡进攻多伦时,全场商户众志成诚,保住了多伦诺尔,也打通了通往北部草原和外蒙古的商道。可没几年,外蒙古的喇嘛活佛在俄国人的蛊惑下发生了叛乱,继而,这属于中国的领土被割了出去,边境也被封锁了。多伦诺尔商号设在外蒙古库伦、恰克图、乌里雅苏台、车臣汗部等地的分号被查封,资产被没收,大批商人遭到迫害而破产,多伦诺尔的商业陷入奄奄一息的状态。以后,草原上的马匪不断,经常劫掠旅蒙商。再后来,在沙俄的唆使下,外蒙古远征军内侵、军阀的连年征战,并且真正地血洗了多伦诺尔。多伦诺尔的商人们也就陆续返回了原籍,只剩下那些回去还不如呆在这里的小商人。多伦诺尔的商业、宗教和这老城就像赶趟子时点起的篝火,逐渐地蔫儿了下去。
显然,多伦诺尔的旅蒙商也不是胜者。
远处,一匹金色的马驶了过来,马上骑着两个人。那是斯琴巴特尔和乌云其木格夫妻俩。
斯琴巴特尔说道:“找了你这么久,我们终于团聚了,我们失散后,你到了哪里?”
乌云其木格说:“我先回到我三舅家里躲避。后来,陶老爷带领队伍路过牧场,没有生活来源的我就有加入到陶老爷的队伍中,给他们做饭。你呢?”
“和你一样,流浪了很久。后来天意德商号的王掌柜的救了我。”
“那你还会回到多伦诺尔的那个商号里去了么?”乌云其木格温柔地说。
“原来,我是想咱们两个一起回到天意德商号里,好好地帮助内当家的做生意,至少在哪里能够活下去。可现在不想去了。”
“为什么呢?”
“我的恩人王兰田掌柜死了,咱蒙古人又跟这老城闹得这么厉害。你说,咋干呀?再说,在那里当伙计可不是咱们蒙古人的性格。”
“不去就不去吧,那我们到哪里栖身?”
“唉!天下之大,草原之宽阔,我们能到哪里去安身呢?”
斯琴巴特尔??张金义想了想,无奈地说:“我看,还是回到三舅家的牧场去吧,尽管他的牧场在沙窝子里,可那里官府不会去放垦,生活虽然很苦,至少还能勉强活下去呀!”
“好吧,不管你到哪儿,我都会像影子一样地跟着你!”
张金义凄惨地一笑,然后拨转马头,带着妻子向远方奔去……
苦命的蒙古人,唉!
他们是胜者么?更不是!
在这场较量中,许多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但是,在这场较量中,没有胜者!
(完)
后 记
这是一座旅蒙商的城市,也是一座远离人间喧嚣的喇嘛之城。这里有着无穷无尽的故事。
当我第一次听到戴彰勋和陶克陶胡的时候,那是十年前偶然听一个老人说过的。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资料收集之路。但这些汉文资料不外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称陶克陶胡为“蒙匪”。蒙匪者,蒙古土匪也。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有一片牧场赖以生存,假如牧场被别人抢了去,我该如何生活?等着饿死?我想,我只有反抗,揭竿而起,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陶克陶胡就是这么做的。尽管他“揭”的“竿”或许是套马杆。早期的资料,由于历史的局限性,称陶克陶胡为“蒙匪”也就罢了,可近来的许多文章依然这么写。我有些愤愤不平,我一定要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
就这样,在我埋头于文山中十三年,而且撰写了第一部文化专著《多伦诺尔?散落的记忆》之后,心里略有了一些底气,便打算写这部小说。多伦诺尔有着三百多年的历史,这三百年发生了多少鲜为人知的历史事件?又有多少历史人物穿梭于这古城?谁也说不清楚。我只是想或多或少地挖掘一些,尽量填充一些历史的空白。在做了充分地准备之后,于2010年10月拿起了笔。写作的过程肯定是繁重而又令人着迷的。写到情深处,手舞足蹈也在所难免。历时整整半年,这部书的初稿终于问世了。
著名作家余秋雨先生在评论某一个人写的书时,曾这样说:“这本书有点稀奇,因为这是一个最没有条件写书的人,在一种最不适合写书的环境中硬挤出来的。”我想,这句话用在我身上是再贴切也不过了。既然是在最不合适写书的环境里硬挤出来的,自然就会断断续续,无法高屋建瓴般总揽全局,所以会出现不少的瑕疵。望读到它的人见谅。至于水平如何,那就让后人去评说吧。
在这部书付梓之际,我想告诉我的读者,我将尽我所能,把我熟悉的生活和熟知的历史展示给你们,丰富读者的精神文化生活,来推动历史的传承。达到了这个目的,我心足矣!
2011年3月第一稿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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