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第9章


当他呼唤着浮洲的名字的时候,那仿佛是为了某种锥心刺骨却又无法诉说的痛苦而发出的呻吟。自己至少还可以期待着有为大哥报仇雪恨、解脱自己心上的枷锁的一天,明钺却仿佛是过上一天,痛苦便重上一分。
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自己与浮洲宛如一人,就算只有几分相像,冷潸相信明钺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
他这样做,难道能怪谁吗?这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外面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叩几下,停一停。冷潸站起身来,却又停下,道:“三爷,有人敲门。”
明钺慢慢走了出来,回手在墙上一拂,那幅画又落了下来,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明钺来到桌边,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张新的面纱,一边道:“麻烦你,去开门吧,让他们进来。”
冷潸依言去打开门,只见雪鹿提着一个大食盒在门外转悠,似乎也不着急,见冷潸开门,才放下食盒,先行了一个礼:“劳动公子爷了,三爷醒了吗?”
冷潸笑道:“醒了,进来吧。”一边伸手去帮他提食盒。
雪鹿忙抢先提起来,向冷潸做个鬼脸,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冷潸摇摇头,走回里间去,雪鹿跟在后面。
明钺已经换了一幅面纱,正坐在床边养神。雪鹿施礼道:“三爷,请用午饭了。”明钺向他打了个“去摆”的手势,雪鹿忙依言去收拾桌子,把食盒一层层打开摆好。
明钺看了一会儿,问道:“鹦哥儿呢?”
雪鹿道:“她说她不敢来打扰三爷了,让我问三爷好些了没有,秦哥他们回来了,三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明钺思忖了一下,道:“好吧,我这就去。你出去伺候,等我们吃完再进来。”
雪鹿答应了正要转身,明钺又叫住了他,向冷潸道:“雪鹿是我最宠爱的童儿,你猜是为了什么、”见冷潸摇头,又道,“你好好看看他。”
冷潸仔细打量了一下。其实,他刚见雪鹿的时候就觉得他什么地方有些眼熟,但很少会有人往自己身上想,直到看过了浮洲的石像,再看雪鹿,他才发现雪鹿的嘴和下颌很像浮洲,也就是说,很像自己。
他抬头道:“三爷是说……”一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
明钺点了点头:“就为这个。”一面挥手让雪鹿下去,又向冷潸道,“我知道他在旁边你不舒服,现在,吃点东西吧。”他自己也站了起来,“我去鹦哥儿那看看,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雪鹿,或者叫他陪你出去走走,干什么都行,对于你,我没有秘密。”
冷潸还没有反应过来,明钺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只能道:“多谢三爷。”
侍立在外间屋子的雪鹿一见明钺出来,立刻把双眼瞪得大大的,做出一副疑问的表情来。明钺刚才所说的话,他显然也听见了。明钺脚步不停,只向他点了点头,径自出门而去,雪鹿却惊得向他的背影吐了一下舌头。
鹦哥儿已经恢复了女装,正在梳着自己的一头长发。她一直是做少妇打扮的,但当她散着头发的时候,还可以看出她其实还很年轻,也的确非常美丽。
明钺进门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她,只悄悄站在她的身后,直到鹦哥儿抬头望镜的时候,才在镜子里看见了他的影子。
鹦哥儿连忙站起身来,道:“三爷恕罪。”
明钺微微一笑,坐在她的椅子上,把玩着妆台上的簪环珠钏。鹦哥儿见他并无责备之意,才放下心来,俯身替他把滑落下去的袍子拉好。
明钺就势拉住了她的一缕头发,绕在指上,笑道:“你不用这些东西就已经很漂亮了,何必还要花这么多时间打扮,又打扮给谁看呢?”
鹦哥儿望着镜中明钺莫测高深的表情,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叫道:“三……三爷?”虽然被明钺扯得直不起身,也不敢挣扎,依旧陪着一副笑脸。
明钺放开了手,递给她一把梳子,让她继续梳头,一边问:“有什么事一定要我过来?”
鹦哥儿一边梳头一边道:“是白石镇的事。小秦让我禀告三爷,事情已经处理了,官面上也打过招呼,不会有麻烦。不过,听官面上的人说,冷潇就在这附近,恐怕会惊动他。”
明钺在镜中看着她梳头,不时把钗环递过去给她,听到冷潇的名字,他的手也不曾抖一下,直到鹦哥儿完全收拾好了,他才连椅子转过来,道:“坐下,鹦哥儿,我们来谈一谈。”
鹦哥儿依言坐在旁边,明钺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半晌道:“你好象不喜欢冷公子?”
鹦哥儿忙道:“鹦哥儿不敢。”
明钺笑了,道:“算了吧,你我都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我只想问你,为什么?”
鹦哥儿迟疑了一下,道:“我以为,我原以为三爷是要处理他的。”
明钺道:“这件事我虽然没有明说,但以你的聪明,猜出来也不是难事。我问的是今天在马车上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话,你可能破坏我的计划,你知道吗?”
鹦哥儿垂首道:“我只是一时失言,请三爷饶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明钺摇了摇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鹦哥儿,你为什么还要骗我?自从你跟了我,除了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我什么也不曾瞒过你,你好好想想吧。”
鹦哥儿抬起头来,她美丽的眼睛里已含了泪,终于道:“他毕竟是冷家的人,三爷如此相信他,难道不怕他是前来卧底的?”
明钺断然道:“不会!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说来……也难得,他到现在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还没有注意到。”
鹦哥儿插道:“可是,万一他知道了……”
明钺道:“不是" 万一 ",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知道,我只有……在这之前尽快断了他的后路。”
鹦哥儿奇怪地道:“难道三爷是想利用他来对付冷家?他,他会同意吗?”
明钺道:“不!”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说了这一个字后就不再出声。鹦哥儿见他双眉越蹙越紧,也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半晌,明钺才叹了口气,垂目望着自己的手掌,缓缓问道:“鹦哥儿,你赌过吗?”
鹦哥儿一怔:“没有。不过,看别人赌过。”
明钺又问:“你说,赌有必胜的吗?”
鹦哥儿猜道:“除非,能先知道结果?”
明钺笑道:“那就不是赌了,是做弊。其实,赌就是把胜负结果都交给上天去安排,人只能听从、接受。”
鹦哥儿越发不解:“三爷的意思是……”
明钺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也未必真的就能如我所安排,我也只不过……要赌一场!”他望了望天色,道:“传令下去,给冷潇消息,把他引到这里来。入更时分放他入庄,到我的卧室外,我要,让他看一场,好戏。”
鹦哥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惊得站了起来,刚要说什么,明钺忽然睁大了眼睛,盯住了他。
鹦哥儿噎了一下,道:“我只是,有点担心,冷公子武功全失,三爷又受了伤,万一……”
明钺站起身来道:“照我的吩咐去做!”他向门口走去,一边笑道:“至于说伤,你不是第一次见我受伤吧。说句实话,我还是累的成分比较多,你知道,我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
虽然明钺说过他没有秘密的话,冷潸却更不好意思问什么了,索性连雪鹿也不见,吃了点东西,便坐在桌旁发起呆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怎样做,一切似乎都乱了套。
首先是自己的内力怎么会忽然消失了呢?是因为这场病的缘故吗?这是暂时的呢,还是会永远如此了呢?
若永远如此,自己岂不是成了个平常人?对于江湖,他并不是很留恋,但大哥的仇,却更难报了。
还有,若那个叫做“浮洲”的少年真的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话,他会不会和自己、和冷家有什么关系呢?虽然隔了很远,虽然从没有人提起过,但任何事都是可能的。
而且,明钺究竟是什么人呢?他怎么会有这些兵器?真的会如他所说,只是为了收藏吗?可那些人并不是会出让或出卖自己的兵器的啊,他怎么得到的呢?
明钺,这是一个好奇怪的名字,从没听起过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他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隐者?可是,又似乎有什么是与这个名字有关的。
或者,是与“明月”两个字有关,但与这两个字有关的又太多了,多得随处可见。
明钺轻轻走了进来,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手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冷潸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道:“三爷回来了。”
明钺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笑问:“吃完了?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