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第23章


小老头儿倒威风了起来,鼠目圆睁地道:“你懂什么?望闻问切,哪一样也少不了,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啊?”
冷潸见明钺连连向门外使眼色,他自己也实在讨厌这个小老头儿,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塞给他,道:“谢谢先生,您请吧。”
小老头儿愣了一愣,没等再说什么,冷潸已经把他拉了起来,把药箱塞给他,连推带搡地把他赶出门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回头叹道:“这,这人是从哪儿找来的?我看,还是我自己出去找找看吧。”
明钺抬手阻止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走到桌边,打开砚盒磨了些墨,在纸上写道:“我自己来吧。”
冷潸站在他的身后,一边看,一边问道:“三爷自己懂医?”
明钺写道:“不用懂医,我只是受伤的时候流血太多,这几天又一直没有休息,才会昏倒。在摔下来时又受了一点内伤,等休息两天,我自己运功调息一回,就没事了。”
冷潸道:“是吗?那也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明钺的字,常言道“字如其人”,明钺的字也的确是刚中带柔,乍看上去可称是铁画银钩,但转折处却又极尽柔媚,和他自己正好相反。冷潸自家的字极为纤秀,几乎像出自女子手中,但逢有折笔,必定棱角分明,圆融不足。
正在胡思,忽觉明钺回头看自己,忙收敛心神,只见纸上又多了一行字:“你既有了打算,为何不走?”
冷潸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三爷又有什么打算呢?”
明钺用笔杆顶端点了点额头,写道:“去天竺。”
冷潸奇道:“天竺?三爷去天竺干什么?难道……您是天竺人?”
明钺扬了扬眉,指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我像吗?”冷潸摇了摇头,他没见过天竺人,不过,听说天竺人多半都是隆眉深目,肤色较黑的,明钺可一点也不像。
明钺又低头写道:“去学腹语。”
冷潸的眼睛一亮,道:“真的?”这的确是唯一一个能使明钺恢复说话的办法,虽说想真正做到也很难。
明钺却笑着晃了晃笔杆,写道:“开玩笑的。学这个有什么用,我会习惯做一个哑巴的。”
冷潸觉得“哑巴”两个字很是刺目,不由顿了一下,又问:“那,您究竟想去哪儿呢?”
明钺把几乎写满了字的纸翻了过去,在背面写道:“还不一定,也许浪迹天涯。我很喜欢天山那边的景色,大概会去那里做一个牧人,没有人会知道我的过去,我也会,去做一个平常人的,像,你大哥一样。”
冷潸犹疑了一下,道:“可是……”他没发觉自己几乎已经伏在了明钺的背上看他写字,就像小时候趴在大哥身上一样。
明钺悄悄侧了侧头,给他让出地方来,边写道:“没有多少人像你这样清楚我的身份的。有些人认识的是戴银面具的我,有些人认识的是蒙面纱之前的我,而现在的我,已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了。”
冷潸心中一动,明钺的话
令他想起两句很相似的话:“过去种种譬如昨日之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之生。”其实,自己心里所担心、计较的正是明钺的过去,如果他真的就此放下屠刀,为什么他就不能“立地成佛”呢?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只是,他真的能做到彻底洗心革面吗?冷潸忽然明白了自己和明钺之间真正的症结所在:明钺的过去令他没有信心。
明钺早已发现他爱走神的特点,也不想去打扰他。不过,他把身子压在自己肩上,并且越来越重令明钺感到胸口有些闷痛,他只好耸了耸肩,以提醒对方。
冷潸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明钺左肩上,压得明钺向一边歪着身子,忙站直了,道:“对不起。”
明钺也坐正过来,又抽出一张纸,写了些字交给冷潸。冷潸见上面写着几味药的名子剂量,底下却写着“你有多少钱?”不由笑道:“你要我去买这些是吗?”
明钺点了点头,又用手势问:“钱呢?”
冷潸道:“你不问,我差点忘了,你有钱,很多钱。”说着将雪鹿交给他的锦盒掏了出来。
明钺一看见那盒子,脸上就泛起一丝苦笑,打开盒子略瞟了一眼,又合上,“问”道:“你呢?”
冷潸道:“我也还有,不过没这么多。”
明钺比道:“这种东西在这小地方用不上,你先帮我买来,以后我再还你。”
冷潸笑道:“当然可以,还就不必了。”明钺也不推辞,只是笑笑,任他去了。
、十六章
小镇上只有一家药店,不过明钺单子上开的药倒都买到了,只是那兼当坐堂医的老板一边称药,一边疑惑地问了一句:“这方子是治什么的?”
冷潸对药性一窍不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老板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不过,”他把其中一味药指给冷潸看,“这味药是有毒的,方子是它倒是主药,按理说是没有这么开的。”
冷潸道:“这个……我也不懂。”他真不明白明钺要干什么,只好留心看了看那种药的形状,以防出事。
回到客栈,已经是黄昏了。夕阳下的小镇更加美丽,一幅幅彩绫在晚风中翩翩飞舞,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风景。冷潸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去看这种景色,好几次都几乎撞到别人身上,他不知道当地人对此为何毫无兴趣。
相反,客栈门口倒有三三两两的闲人在议论着什么。冷潸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仔细看来,才明白他们是被箫声吸引过来的。
其实,明钺的箫吹得并不是很好,冷潸听得出来有些地方显得生涩,而且他吹的也并不是一支箫曲,或者说,不是一支适合用箫来吹奏的乐曲。听起来那似乎是一首很欢快的曲子,而箫的声音却太过忧郁了。
不过,这箫声却给了冷潸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种欢乐和凄凉掺杂在一起的感觉,仿佛在诉说着一种再也享受不到了的欢乐,一种只能存在于回忆之中的美好。连那些生涩和拖拍的地方都仿佛成了一种特别的韵律,就像是明钺说话时那种柔软的拖音一样。
冷潸悄然走到了门口,望着倚在床头,专注地吹着玉箫的明钺。这箫曲就仿佛是他的另一种语言,一种尚未纯熟的语言。
明钺真的没有注意到冷潸已经回来了,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箫上,但他还是吹不好,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吹过箫了。
浮洲学吹箫是他教的,不过浮洲很快就超过了他,超过很多,每当他吹得不好的时候,浮洲就会看着他笑,无论那错误多么细微,浮洲都听得出来。几次过去,他就再也不吹了,倒不是怕浮洲笑话,而是在听了浮洲吹的曲子后,他总有一种糟蹋了这种乐器的感觉。
如今,除了这箫和画,他已经再也没有与浮洲有关的东西了,所以,他才会又试着吹起了箫。他也没想到这小镇上的人连箫声都不常听到,居然会引来人在外面偷听。
对于箫曲,他也已经很陌生了。他所吹的是笛曲,而且是异族山歌改成的笛曲,那是鹦哥儿吹给他听过的。鹦哥儿有一枝银笛,她吹这段曲子时很快乐,也很明朗很泼辣,正是那歌子应有的韵味。
那曲子只有四句,却可以反反复复地吹。鹦哥儿用这相同的曲子唱过许多不同的词,明钺记住过几首,忘了的却更多,但他在吹着这首曲子的时候,总算还想起了几句:
“行过松林路渐平,送郎时节近三更。
花丛应有鸳鸯睡,郎去莫携红烛行。”
在明钺的印象中,这好象是唯一一首比较含蓄温柔的了。
但明钺自己也知道,自己吹出的曲子已经是另一种韵味,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意思了,无论他怎么吹,就是无法把这四句变得流畅起来。
到最后,他也只好放下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抚摸着有些闷痛的胸口,轻轻咳了几声。
冷潸这才走了进去,道:“三爷,药……买回来了。”他一开口,忍了很久的喷嚏终于打了出来,然后才问,“是让厨房去煎,还是我们自己煎?”
明钺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把药包打开翻检了一下,随手拈出几味放进口中,其中就有药店老板说有毒的那一种。
冷潸吓了一跳,道:“三爷,那个……”
明钺指了指那味药,笑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又挑出另外一种药合在掌心碾成粉末状,向冷潸招手。
冷潸不解其意,俯身看着那味药粉,问道:“三爷,怎么了?”
明钺忽然竖起手掌,用力一吹,药粉“唿”地灌进了冷潸的鼻子里不少,呛得冷潸连声咳嗽喷嚏,涕泪交流,忙转过身去,边怒道:“你……你干什么?”
明钺拍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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