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红灯》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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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公差见他身手快捷,愣了一愣。因他说得有模有样的,都大惊失色,疾发步回头就跑,生怕那剧毒的暗器废了他们的招子。
一间,这傍晚的官道又恢复了它本来的宁静。
大杨树上,断为两截的绳索此时被系在两根树枝上。一根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两腿晃悠悠地坐在上面;另一根上,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懒洋洋地躺在上面闲荡。
却听那小姑娘断断续续地道:“……田哥哥,没事儿你干吗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玩儿?怎么绑的?回头也要教教我啊。”她不等田笑回答,已自顾自地又说道,“……刚才,我依你说的用墨汁把周大户家的银票一张张都涂黑了,没想到最后会被发现。他气疯了,叫了公差,我们就一路打过来了……对了,田哥哥,你叫我打听的消息我也打听回来了。”
“什么消息?”
那边,她的“田哥哥”正在享受着好风丽日,这时猛听得,不由心想道:“我叫她打听什么来着?”
原来他不过是嫌这妹妹环子在身边麻烦,随口找了个事由支应她走开,这时全忘了自己说的借口了。
却听那小姑娘道:“你不是说——这两天怎么这么奇怪,这一向冷清清的咸阳地面怎么突地一下热闹起来?不上几天,城郊这西头路口,南头路口,包括现在这东头的路口,一连地见到几十个江湖女红装,都骑马驱车的,保镖护卫的,成群结队的,一拨拨往那咸阳城里赶。看架势,一个个都像是在江湖中成名立万的人物,要不就是有家世有来历的,卷起好大一阵烟尘。你不是叫我打听打听咸阳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那坏小子田笑不由停止了晃荡,跟前忽浮现起来这些天他见过的场面。没错:他数过,怕不止四十八路烟尘!而卷起这烟尘的竟还都是些女人!
那真的称得上是软红十丈了。
——江湖不乏红装女,但一下见着这么多可真是大不寻常。他回想起自己这几天闲来所见,屈指一数,单他看到的,只怕就不下数十个江湖娇女、世家小姐、武林英雌,她们就从这一条道上疾赶向咸阳。更别提刚才见到的那一个了。
——咸阳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到处细打听,终于在一个茶馆里听到了,原来说竟是为了个什么比武招亲……”小姑娘说。
那小子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比武招亲?谁比武招亲?怎么我看到来的女的好像比男的还要多?难道她们都要来招亲吗?”说着,只见他眼睛突亮,大发奇想道,“难道是这些江湖女儿们要联起手来比武招亲?哈哈,要真那样的话,这咸阳城可真的热闹了!真真是千古难寻的一件热闹事儿。”
他这里兴奋着,可他身边的环妹子一时却适应不过来。
——他们算是异姓骨肉,因田笑曾在危急中对这小姑娘施以援手,此后二人便以兄妹相称了。环子跟这田哥哥在一起快一年了,一向只见到这田哥哥做什么事儿都不紧不慢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兴头起来了?
只听她喃喃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刚听到了那句话,还没听详细呢,就见到前面的三十里铺你说的那个为富不仁、叫我有空整整他的周大户拿着银票晃了出来。我就忙着去弄坏他的银票了,剩下的都没听见。”
她田哥哥怒视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似是在抱怨她分不清轻重缓急。
只听他喃喃道:“有趣,有趣。”想了想,他起身跳下,抬步就走。
那环子也连忙跟他跳下,跟屁虫似的叫道:“田哥哥,你要去哪儿?”
“咸阳。”
环子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拍手笑道:“好呀好呀,田哥哥,你也是要去比武招亲吗?这下好了。这么多女子,必定有一个你中意的。你功夫又这么好,快出手去把她抢过来。等你招到亲了,有了正配夫人,你就再不能赖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你做小了。你答应过我你娶亲后一定要讨我当小老婆的,那时可不许耍赖!”
她一派天真烂漫,也不管旁边若有人听到会怎么想。田笑却忙转眼看看四周,眼见没人,他脸上的涨红才算好了点儿。他回头看了环子一眼,张了张嘴,本待叱责,见她一派天真浪漫,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本是要走,却忽又停下,一耸身蹿到那树上,解了树枝上那青绿色的绳子,含笑地看了眼,便一股脑儿揣进怀里,脸上笑呵呵的,甩开大脚,就往咸阳方向走去。后面跟了个欢天喜地的环子。
第二章 吊马
咸阳是座古城。它伫立在一片黄土塬间,就算是在这满眼古风的三秦之地,也算是个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城市了。它的夜色也是旧的,像一块穿脏了就染、染了又会再脏、已染了无数道的黑布,虽有星星点点的破洞,但露出的那点星光也照不亮这浸染过无数道的夜了。
一层层历史的烟尘与血色的垢腻就滞积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色里——秦本尚黑,咸阳是先秦故地,黑闷闷的沉郁也属正常的吧?何况,四周的黄土塬上还流传着黄帝的传说,黄黑二色间,生长着那些黎民。他们黄齿黑发,系于泥土,呼为黔首,也算由来有自。
如今,这个城池已经残破了。历史的喧哗早已过去,城中所余人家不过万余户。一入夜来,更鼓俱歇,安宁得有如死一般的沉寂。
在咸阳城东,有一段荒凉已极的、说不清修于哪个朝代的废旧城墙。那旧城墙现在只剩下一段,上面满是荒草杂树。
城墙上这时正站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子,她戴了一顶铁青色的大檐帽。帽子下面是一袭宽大的披风。披风底下,只见她的肩膀比男人略窄,却又较一般女儿为宽。值得注意的却是她的靴,完全男人样式的靴。
她面对的是一棵枣树。枣树下,这时正站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站在黑影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年纪。只听他道:“把帽子摘下来。”
“为什么?”那女子怒道。
她话声未落,树影里那人就紧了紧手中的绳索——他身边原吊着一匹马,极骁骏的马。那绳索这时正绕过马的肚下把它整个缚住。那人手一紧——那绳子本挂在枣树一根粗大的枝杈上,那匹马儿就被他高高吊起了。
一时,在这暗黑的城头,一匹咴嘶着的骏马十分诡异地四蹄悬空在丈许来的高处。
那女子一惊,只听她怒道:“你干什么!偷我的马也就罢了,居然还折磨它。你再不还我,小心我……”
可对面树下那人却像颇欣赏她的狠厉,没等那女子发作完,就截断道:“我要你把帽子摘下来!”那女子刚要梗着脖子说“不”。对面那小子却把手忽地一松——那马已被吊起十来尺了,这时猛地滑下了半尺。
那女子便惊呼一声,生怕她的宝贝马儿摔断了踝骨。
却见那小子重又抓紧了绳索,止住那马儿的跌落之态。
那女子已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她一把甩脱头顶的大檐帽,被迫露出一张黑中带煞、眉浓两刀的脸来。她的毛发也远较一般女子为重。只见她的目光都在喷着火:“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有种划下道来,是男人的就冲我来,别欺负马!”
对面黑影里那小子见到她的脸,眼睛扑闪了一下。手似乎软下来,慢慢放松了绳索,那匹马儿又缓缓地四足落地了。
只见那小子努力做出穷凶极恶的声音道:“记着,是该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我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对面的女子眉毛一挑,似乎又想发作。可对面那小子却极快地出手,一把在那匹马颈后拔下一根鬃毛来。那马脖子轻轻一颤。他拈着那根鬃毛,眼睛却盯在那女子浓密的眉上。
那女子只觉一痛一怒——这么拔下一根毛来,料那马儿也不会有多疼,可那女子却心疼得眉毛都攒起来了。她强忍着怒气道:“好,你想知道什么?”
对面那小子压低着喉咙说:“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蒙了面,面纱后的眼睛却一直熠熠生辉地看着那女子,似乎就喜欢看她那强悍中带着点愤怒又夹杂着些心疼的神态。
那女子缓缓地抬头,然后,似乎连腰身也跟着挺直。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庄容正颜,很有分量、很自重也很沉稳地吐出了三个字:“铁、萼、瑛。”
就是个男子,自道名号时只怕也少有她这样的气势。
似乎那个名字,就足以提醒别人她所有的强悍与尊严。
“——铁萼瑛?”对面那小子愣了愣。
这个名字好像很熟。难道……难道她就是那个号称“须眉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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