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空城》第9章


“这魏子书难道好得说不出口了?!”浸月看在眼里,表情愈加无辜。
江浔开始咳嗽。
……
初春夜半,草木萌动,浸月久不能寐。一下子,她呼啦坐起来,大喊宁馨。宁馨披了件外衣从侧榻赶来,问:“怎么了?”
“过来,陪我一起睡。”
于是宁馨上床,和二小姐并肩躺着,见身边这位辗转反侧,不得消停,便说:“小姐心里有气,留着白天再发也不迟,我们奴才还要睡觉呢。”
浸月闻言不动了,可下一刻又翻身把脸转向宁馨,问:“你为什么说我有气,我气什么?”
宁馨撇嘴道:“别人不知道,我跟你这么久能不知道!你就是不甘心。”
“我不甘心什么了?”
“哼,你真让我说啊?”
“真的,你说!”
“那我说了啊?”
“你说!”浸月斩钉截铁道。
“你不甘心大小姐嫁到魏家,因为你心里喜欢——”
“不许说!”宁馨被人一把捂住嘴,可“魏公子”三个字还是硬从口里嘟囔出来。
宁馨一把扯下浸月的手,道:“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我的二小姐,到现在你还自己骗自己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何吊死一棵树,魏大公子已经是大小姐的夫君了,你还能怎样?”
浸月如何不知道这个理儿,可她就是有这个佯装不知道的本事,这回被人生生说破,愣愣半天了不说话,忽然鼻子一酸,抱着宁馨伤心地哭了起来。
“真是闹心啊。”宁馨一开始还耐心安慰她,可二小姐眼泪鼻涕抹个没完,抱怨了一句,就甩下她回侧屋塌上躺着。那边哭声更厉害,还夹杂着“连你都不要我了”“这世界上没人再关心我了”之类的话。她终于被打败,光脚咚咚咚逃离了屋子。
浸月哭了半天,不见宁馨回来,便跑下床探个究竟,走到外阁,一个白衣白裤的人正抱着双膝,默默坐在脚榻上,听见声响,正抬起头望向她。
“东安?!”她奇道。
“小姐。”地上那人松开膝盖,缓缓站起。
“你怎么在这?”
“宁馨让我陪着你,我看你在哭,没敢进去。”
“她人呢?”
“在我那屋睡了,我也不敢进去了。”
“她连你的屋子都愿意进?!”浸月觉得自己彻底被人嫌弃了。
沉烟缭绕,碗大的红烛啪地流下一滴莹莹热泪,然后滞留、凝固。
“小姐,世事不可太执着,不然只能苦了自己。”东安被迫和浸月靠墙,并肩坐在她的大床上。
“可世事不顺我心,我不得不苦。”
“求不得、怨长久,本是命中注定,可若为苦而苦,则是苦上加苦。”
“命中注定吗,东安,你相信命运?” 
“相信。”
“那命运是什么?”
“命运就是你必须承受的悲喜苦乐和平淡无奇。”
“那么,哪些才是我该承受的?”
“你所能够承受的那些。”
“如果哪天我不能承受这些了,该如何?”
“我不知道。”
“我想我知道!”浸月扭头看向他。
“如何?”
“如果一个人不能再承受这些,那就是他命运的终结。”
“或许吧。”
“所以我现在活的好好地,说明我还会继续活得好好的,对吗?”
“是的,小姐。”吕东安欣慰道。
“谢谢你,东安,其实我刚才哭的,并不是为一件事。”
“嗯?”
“很多事,很多很多,你不会知道的。”
“小姐,我只知道,能哭出来的,或许都不重要了。”
“或许吧,那你呢,能哭出来多少?”
“我不知道。”
“东安,我听人说,如果哭不出来,就要笑出来,而且是很努力的笑!”
“是的,小姐。”
“困了,睡觉!”
很久没有人跟她这样说话了,有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入睡前,她觉得自己很深沉。
第8章 赏心乐事须年少
春日阳光暖洋洋的,宁馨抱了被褥出去晒,回来见浸月捧着本《鱼玄机》,眼睛却呆呆望向窗外的满园风光,说:“二小姐这是在闺怨,还是在思春呢?”
神游的那位懒懒地说:“你有什么建议,请直说。”
宁馨上前抽走她的书,又去收拾床铺。
浸月用指甲敲着桌面说:“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本小姐的书你也敢抢。”
宁馨狠狠一抖床单,说:“我只知道,小姐成天蜗在屋里无所事事,迟早生心病。”
“我以书为伴,内心丰盈。”她说得一本正经。
“你不是说春天不是读书天吗,我记得净蟾庵前几年载了片桃樱林,今年也该长成了,要不要去看看?”
“没兴趣,去年的菊花宴让我对赏花这事腻歪了。”
“你是要不去,我就和吕东安去了啊。”
“慢着——”浸月扬起眉毛道:“最近你和他走得很近哦!”
宁馨白了她一眼说:“那也是因为小姐你把这么个人招进来,成天都琢磨着怎么讨人欢心,他和我去桃樱林有啥意思,还不是想让你去那散散心。”
浸月眯眯笑了:“嘻嘻,原来我这么受欢迎,要不,咱仨就去一趟?”
龙沽东岗的后山原是片荒地,晓念大师主事后,移栽了百余棵樱树和桃树,居然越长越盛,花季一到,烂漫满树,引城中无数人前来观赏。仨人皆鲜衣逸貌,走在山道上,惹不少人回头看。
浸月问:“你们说,他们是在看谁?”
宁馨说:“反正不是我。”
东安说:“自然是小姐。”
浸月道:“东安,你越来越不乖了,应该学学宁馨说真话。”
因为赏花的缘故,庵里香客较平时也多了不少,他们顺着人流,缓缓进到到主殿,里面供奉着神通第一比丘尼。
浸月向来只怕鬼怪、不信神佛,被宁馨称为“没心没肺胆又小”,今天却很认真的持香拜了三拜,还说要去求签,三人各自摇了一支签,不想前去解签的人居然把队排得看不到头。宁馨拦了一个小尼问道:“今日是哪位师父解签?”
小尼道:“是晓念主持。”
“原来是晓念大师,怪不得这么长的队伍,要等好长时间呢。”浸月瞅瞅那之字形的长龙,犹豫起来。
那小尼好不容易把目光从东安脸上收回来,想想说:“几位施主若不便等候,可随我来。”
几人随她进了一个小门,七扭八拐,看见另一座殿堂,里面安放着的七尊形姿各异的女子俗身像。外面艳阳高照,殿里却黑冷寂静,踏入,便好似到了另一重境地,与世隔绝。这时,小尼说:“入殿请参拜第一神通。”
浸月上前,走到最左边那具雕像前,拜了三次,起来,见其他人都看着她,就问:“看我看啥,不是让拜第一个神通吗?”
东安说:“小姐,第一神通就是神通第一,她们都是一人。”
“啊?!”浸月抬头,灰色的阳光从门洞里直射进来,她惊讶地发现,每一尊雕像都是同一个女子,皆流露出悲苦难忍的神情。
小尼收住脸上嘲笑的表情,走上正中的一个蒲团,合什跪拜,其他人也跟着上香三炷。浸月出了丑,跟在后面,再不敢打头。
“师父就在这间殿里帮人批释,请这边走。”小尼说着,带他们走进一间侧门,里面站着一位年纪稍成熟点的尼姑,看到他们,便问:“释华,这几位是?”
释华道:“这几位施主有签要解,等不及在外排队,我便领了来。”
那尼姑不满道:“你怎能带人来插队?”
释华解释道:“他们已交了两份香火钱,拜了第一神通色身像。”
听了这话,那尼姑还是不乐意,教训道:“香客虽是无过,你却坏了规矩,回去得受责罚!”说罢让后面的人稍等,领浸月三人去见师父。
晓念大师根本不像想象中那么仙风道骨,反倒是像一个保养很好的老妪,她把三人的签数一一翻看,心中便已默出对应的谶言,道:“你三人所谓何求?”
浸月道:“求命途。”
大师说:“许你三人各写一字。”
浸月写“月”字,宁馨写“宁”,东安写“安”。
大师看了三人,又对照了字,嘴角露出了然之意,挥笔写下几行字:“逐北求得完璧归,暗流浊华水中沉,富贵人要情意真,惨淡偏愿苦心营。”
东安读到其中一句,不禁肃目凝眉,看向大师,大师淡定回望,似是平和淡漠,又似洞悉天命。浸月和宁馨在一旁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懂,便问:“可有明白的解释?”
晓念大师道:“有言在此,自行领悟罢。”遂命弟子送客。
浸月三人出了净蟾庵,往桃樱林走去,见处处春光扎眼,灼灼其华,大家围坐在一起,饮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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