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空城》第26章


四面都埋伏了人手,魏子书和姚帅正站在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伺机而待。
“魏大人,你看那处,我们是否还要在这等下去?”姚帅见寝宫方向燃起了滚滚浓烟,不明何故,暗暗紧张。
“姚大人有何高见?”魏子书自然是早已看见,只不发话。
姚帅说:“不敢,只是不解大人为何要在此处苦苦守候?”
子书知道他明知故问,也不揭穿,道:“你守宫数日,难道不知源氏兵马控制的,仅皇帝寝宫、慈恩宫,以及这九华宫吗?是以,这三宫必有玄机!现寝宫着火,必为他们所弃,只余二宫尚有可图。”
“大人英明!大人虽在宫外,竟知晓宫内情况,只是——这二宫有何玄机?”姚帅的额上只冒冷汗,心想,自己对密道之事防范得如此之紧,竟还是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子书便道:“慈恩宫有始帝建宫时留下的密道,非心腹重臣不外传;九华宫,看起来无甚厉害之处,似乎不该费兵把守,然而想到此宫殿乃皇后风倾妙生前所居,与源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有玄机,也不足为怪。”
“既有两处——”姚帅试探问道:“大人为何不派人同去慈恩宫埋伏,却独来这九华宫守着?”
终于问到重点了,子书心道,知姚帅也推算到了这一步,但他不可能知道浸月和于麽麽逃出,已使得慈恩宫的密道形同虚设,现能做文章的,也就剩下这九华宫了,便故作深沉道:“凭感觉!”
姚帅吃了个噎,不甘心道:“捉到源氏余孽后,大人又该如何行动?”
子书故作惊讶道:“自然是开宫门,迎正宗。”
“那新帝,现在何处?”
又在兜圈子,子书心里冷笑,这姚帅想知道的还真多,难不成真把自己当做了拥帝功臣,正欲打几句太极,忽见远处有个人在九华宫后门外探头探脑,又缩了回去,他手下的人也发现了情况,在魏子书的暗示下,没有出声,不一会儿,几个人谨慎地走进了宫殿,其中一个被众人抬着,细看之下正是北里璜,他一声令下,手下的人迅速关闭了他们来时的后门,隐藏的士兵们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宫内炼丹室发现密道入口!”一人来报。
子书大喜,看了眼脚下被生擒的几人,道:“姚大人,可麻烦你和我的几个兄弟前去查探地道出口?”
“是!”虽不情愿,可时局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丝毫不敢得罪这位未来的功臣。
待姚帅走后,子书部署了清扫宫殿、关押嫌犯和释放宫人的事宜,又叫来两个个手下,叫他们一个去通知宫外的卫迟带兵入宫,一个去通知尚在他处的简大人,叫他若遇见那日密谈所说之人,立即照计划行动。
两人应声出去,子书这才缓缓坐在椅背上,看向殿外青白的天色,一如他阴沉的面色。
沉默中,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地上跪绑着的源宗泽,手定定指着那浓烟滚滚的皇帝寝宫,伏身问道:“你妹妹,源重阳,可是已葬身火海?”
话说此刻姚帅这边,几个人拿着火把,在狭窄的通道里蠕行。
他寻思,这九华宫的密道果真不是好走的,一直走下去,不会真到了那源府吧。
正想着,发觉道路一塞,一块青石板拦在面前,他用力推了推,那石板纹丝不动。
后面走上来一个人,似很熟悉似的,用中指指骨在板上轻扣了两下,顿了顿,又是两下,姚帅疑惑地看着他,不想那石板居然慢慢升起来,一道光亮射入,刺得他睁不开眼,待适应过后,才发现,斜上方正有人在洞外守候。
他爬了上去,四顾之下,不是源府,但仍是个极眼熟的地方。前头来接应他们的,是个书生模样的人,面奇骨异,气度不凡,发无冠束,负手而立,但眼神甚是诡佞。
他不知是敌是友,看样子应该是自己人,刚欲作揖招呼,忽然被从后面爬上来的同伴押倒在地,绑了个结实。
在摔成狗啃屎的一刹那,他猛然间想起了这是哪里——相国府的后院墙。
“带去相国府!”那人对押赴他的人说完,上马急急奔去。
东岗密林里,一人银甲银盔,端坐在马上,身后站着国子监魏长甄和一群全副武装的亲兵,简竹策马狂奔至东岗,见到众人,翻身下马,道:“魏子书大人已经控制了皇宫,姚帅被缚,一切按计划进行。”
吕东安策马从人群中走出,行至简竹身侧,低头看向他。
简竹抬头,心脏突的就缩紧了一下,平日里的豪放不羁彷佛一下子荡然无存,他不敢逼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一个俯地叩首道:“残帝已伏诛,属下代寰微列祖之声,万民之心,叩请陛下登基,吾皇万岁万万岁!”
“请陛下登基,吾皇万岁万万岁!”魏长甄也颤巍巍地下跪。
“请陛下登基,吾皇万岁万万岁!”身后之人也齐声附道,跪倒了一大片。
青鬃的宝马雪蹄碎步,踏过还不及干涸的血泊,留下一朵朵暗红色的印迹,魏子书正捧着龙袍,从正浩殿奔出,见马背上那人白银盔顶的穗子迎风上扬,徐徐行来,竟哽至泪飙,说不出话来,只噗通一声,生生跪在滑硬的汉白玉砖上。
吕东安跳下马来,亲自掺扶起他来,早已有人为他披上明黄袍子,由着子书和卫迟一左一右,佐其一步步走向那肃穆而光芒万丈的宝座。
这短短数百米,让他走得忘记了时间,终于,他的食指,触到了那冰凉的座椅,恍若隔世。
恍若隔世呵,他心道,怎就又回到了这里?
十余年的奔波漂零,乃至践踏凌(避河蟹)辱,过而受之,受而忘之,忘之过之,也只如那刀剑划过肌肤般,仅仅消耗了他的体力;而人生最初那五年的记忆,才是真正的蚀骨之蛆,每当夜深梦回,便心不由己、欲罢不能;密闭的庭院,华丽的陈设,母亲的肌肤温暖而柔软,用轻细的低喃哄他沉醉在幼儿绚烂的梦中,有天神般尊贵躯体的皇祖母,用镂金的护指扣住他的腰身,为他重复着同一个故事……这些残缺不全的声音,现在汇在一起,如洪亮清越的梵颂轰然砸进他的双耳,一幅幅奢侈的、迷幻的场景,伴随着饥饿、寒冷和耻辱的回忆纷至沓来,曾经刻意忘怀的,如今全然不再回避了。
他双目紧闭,眉心的沟壑愈加之深,手骨结绷得僵硬,死死的扣住那金灿灿的扶手,再睁眼,那眼底竟似浊了几分。
北里璜,他心中念道了一遍这个极度熟悉以至忽然间陌生的名字,面对来时的路,向叩拜的人群平举起了双手,宽阔的袖袍垂下,像两张因呐喊而变形的大口。
心月出现早产的迹象,一个劲儿的喊痛,羊水也似流出了一些,净蟾庵里安静得不见一个鬼影,连麽麽都不见了,浸月急的来回乱窜,隐约中又感到一种熟悉的变故来临前的气息,她一面大骂吕东安不顾后方亲友的死活,一面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小推车,打算亲自把心月送下山去救治,刚推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外面围了一群士兵,都傻眼看着她们俩,她这才明白原来东安为了避嫌,把男的都安排在外面候着。
她又一面骂自己是傻十三,一面和众人把姐姐抬回屋里,院外面早就蹲着好几个妇科大夫,一见这架势,全都围上去争相给心月号脉。
傍晚,魏子书终于来了,不由分说,让人把产妇抬上马车。
浸月也顾不得形象,一抹脖子上被汗湿的发缕,道:“上马车?你要颠死她啊?”
心月从早上痛到日落,还没有生出来,自打见到子书,咬了一天的牙关终于松了,连哭带闹,就是不上车,子书满眼决绝,由着她对自己又抓又咬,亲自抱了她的腰,把她放到了车里。
一场冷彻肌骨的冬雨不合时宜的下起来,心月的孩子马车中艰难地出生,嘴唇冻得发紫,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浸月用外衣把婴儿裹在自己胸前暖着,低头打量这个满脸皱巴巴红通通的小人儿,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嘴巴都不太大气,肯定是跟了心月,不过眼线倒是挺长,应该是随了父亲,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子书,他没顾什么礼节,紧紧搂着正在昏睡中的心月。
浸月忽然觉得子书哪里长变了,是下巴凸显的棱角,还是略有些凹陷的眼窝?以前他总是嬉皮笑脸,毫无威胁感,如今更像个不得随意触碰的男人了,看到那张神色凝重的脸,她心中居然有种被保护的感觉,哪怕被抱着的不是自己。
“我们要去哪里?”
子书眼底有掩埋的东西,却说:“净蟾庵不安全了,我带你们换个地方。”
“你们围城失败了?”她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幕幕他们从此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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