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空城》第39章


“你希望我听说过吗?”这回,换他问问题了,而且语气是毋庸置疑的严肃。
“嗯?”她还顾着自己内心的失望,只是怅然道:“嗯!”
“为什么?”他扫视着她的表情:“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什么?”她这才回过神来:“我没在找什么啊!”
“或者说,你在期待什么?”
那个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在他明澈犀利的目光下,似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浸月觉得那句“一丝(河蟹)不挂,真诚待人”用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很是恰当。她低了头,看向洒有花瓣的水面,道:“想问什么,直说。”
“做我的皇后吧,不需要你操什么心的。”
惊叹于他思维的跳跃,她不得不道:“我可是我爹的女儿,你的那些大臣们怎会同意?再说,我当不了那个,就这样,不也挺好吗?”
东安即使聪明过世,又如何能猜到她的奇异身世,只是一直以来,都直觉她心中有事,而且是极为隐秘的,如今他们的关系已非同寻常,却依然能感受到她有所保留,苦于无迹可寻,内心着实有股莫名的低落。他失望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我本该知道,其实是你自己不愿意当,可是你心里却又极不愿我碰别的女人,这次一入宫便跟我置气,说实话,我真的搞不懂你,所以想问,你对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保留?”
“我对你还能有什么保留!”她万分委屈,连那个都做了,他还要这么怀疑她——尽管她心里清楚,自己心中藏了不少事,还有一件抗旨的,可她就是有这个本事,把自己想象成竭力委屈付出的一方,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他见她哭了,伸手抱住了她,也没再说话。
他们徒步去爬景云台,累得气喘嘘嘘,他要背她,她却舍不得往他骨节突出的脊背上压,就坐下来歇息,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黄瓜,说是为她特意准备的,她看了哈哈大笑,怎么也不能想象一个皇帝是如何去伙房偷黄瓜的。两人津津有味地吃完,她说:“东安你看,春天快到了,东岗那里的桃樱林一开花,多少爬山的人都往那走,你别做皇帝了,咱们去东岗后山坡上卖黄瓜,一根五钱,少一钱都不卖!”可刚一说完,她就想起了另一个人,立即闭了嘴,紧张得看了一眼东安。东安彷佛并没有察觉到那一层,遥望着宫外的那座山岭:“若我真是个卖黄瓜的,你可愿做我妻?”
“愿意的!”她大声说道,给他听也给自己听见。
东安依旧看着远山,笑得若有所思,然后拉她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撤了宴的景云台显得异常空旷,没了笙歌乐舞,倒多了些莺歌燕舞,两人坐在顶层的亭子里,迎着猎猎劲风紧紧相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个体渺小,但内心十足的充盈,也就在那一刻,她开始认真地在乎了。
“东安,为什么喜欢我?”
他看了她半天,竟然来一句:“着实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不行,你必须说!”
“说不出来,就是喜欢。或许,你说说为什么喜欢我,我便能想到些。”
为什么要喜欢?浸月含咀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心里也是千头万绪理还乱。有时候,她仅仅是看到他那张姣好的面庞,就喜欢得不得了了;有时候,会耽溺于他对自己的体贴和包容中;她在他面前任性而不讲道理,因为她就是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他责怪;她记得前世旧梦,时常空虚难捱、缺乏安全感,他像水,静静淌过,填平了她心灵的不满和匮乏,也像风,缓缓吹拂,就抚平了心里纠缠的小褶子,还像火,激越地蔓延,包裹住她千里冰封的心海……在二人关系中,她向来都是坐享其成、任由他付出,他当了皇帝之后,仍然是这样,只是自己还在不满,在不停地问他索要。
她觉得自己有些懂了,就说:“我喜欢你,因为你给了我我一直缺失的感情,可是你喜欢我的什么呢?我好像总是在抱怨你、惹你生气。”
“能给你,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喜欢你需要我。”他眸光盈盈,情波潋滟。
她不屑道:“呵,你就不能好好说个理由吗?”
他动情的目光被她的嗤声拧断,无奈道:“我就是这个理由,你总不信我,那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两次救下了我,我想报恩报情,你可觉得恰当?”
“不恰当!也不要跟我提那个时候!”她并不愿提及的,便是自己救下他的事情,抵触情绪强烈到就好像是自己害了他一般,因为那时候,东安那样的孱弱无助,潦倒丑态全被自己看去,光想想就受不了。她使劲摇头,恨不得忘得一干二净。
“哎,其实这如何不能提,真不知你是心太硬,还是心太软……”他也摇摇头。
她听了,忽然想起来什么,情绪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一屁股坐在他怀里,捧着他的脸唱到:“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东安看她的眼光就像是看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淘气的孩子,拿下她的一只手,放在他的小腹下面,故作得了便宜卖乖状,道:“怎么办,软不下来,反而硬了。”
“啊——没想到你还挺坏!”浸月抽了手就往他身上打去。
皇帝最是没有假期,不出两天,东安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繁重工作。浸月就住在宸昭宫,平日里,若心血来潮,便拿了食盒去雍寰殿的议事厅等他散会,然后和他一起吃饭。
经常会撞击魏子书,感觉他不似几月前那般的冰冷肃杀了,记忆中那随性乐观的魏子书的形象又渐渐在她心中萌动复苏。她隐隐猜测,过去,是因为围宫那件生死攸关的事情悬在头顶,让他不得不清冷郑重,待压力过后,便回复了充满表现欲的本性。只是,他眼尾微微有些皱纹,眼窝更深邃了,透露的一股男子成熟的韵味,亦可以理解为苍老,再难寻回过往的童贞的肆意。
有一次,两人在宫门外遇上,魏子书似是兴致很好,见了她,便多聊了几句,末了,他婉言道:“其实,浸月,我甚至不知道,在宫里这样称呼你是否妥当?”
她知道他的意思,反问:“那么,你可给我建议一个恰当的称谓?”
他认真劝道:“无论是什么,对你而言,也该有个说法和名份,将来不至于吃亏。”
她冷笑:“当初你们不告诉我他是皇帝,联手把我蒙在鼓里,可有想过我会吃亏?如今把我圈在这里,又口口声声的说为我打算。”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呢?”他向来算不出她下一步棋的路数。她和她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姐姐是一个倔强而不够聪明的人,易于控制,认准的理、认定的人,都会义无反顾的维护和坚持,作为一个妻子这是再好不过的人选,而她却有太多的想法和执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趣,却太费心思。
“我想我要姐姐那样的名份,谁给得了吗?”
他猝然转身离去。
景云台下,她对他吐露心迹。可她如何知晓,就在前一天,父亲魏长甄对他说了皇宫里一个天大的秘密,直言要他娶江浔之女,惑乱源定延的判断力,他并不想娶江家任何一位女儿,宴会中途独自离开,艰难地抉择并说服自己,直至在花园发现了北里璜和重阳的私情,猛然觉得自己心里的哪一块死了,没过多久,便木然顺从父命,娶了心月。之后面对她时,他设法装作没事人一般,只是不明白,她为何现在非要打破这层刻意伪装的薄冰不可。
她冷冷地目送他离去,看见他与同僚打招呼,笑容拿捏而世故,心内却也是凄惶不甘。现实的问题,总是直捣要害,她自以为霸占着北里瑭,得过且过,其实如隔靴搔痒,总有一刻,会受不了那钻心的痒,扒开靴子一看,里面或许已经被挠得鲜血淋漓,她害怕面对现实,因也不想看到一个千疮百孔的局面,思索再三后,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第35章 初下晏阳见东海
当晚,北里瑭处理完了朝事,回到寝宫,看见几案上摆放着一个苹果,剥了的果皮没有拿走,仍然盖在果肉的表面。浸月躺在摇椅上,端着本闲书晃呀晃,也不知能看进去几个字。这是他期待看到的,安宁、有人、有爱,他露出满足的微笑,伸手揭掉了苹果皮,把长长一整条螺旋状的果皮拎在手里:“刀功不错嘛!”
她回头,也笑:“快吃了吧。”
他小咬了一口,喂进她的嘴里,她不吃:“削坏了两个,这是第三个,前两个都被我吃了,这个怎么也吃不下了。”他这才自己嚼了。
看着他把苹果吃完,她才说:“东安,朝上一定有人劝你纳妃封后吧?你压力很大,是不是?”
他的神情立即变得紧张起来,道:“你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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