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情挑》第7章

提起这三少，好闲话的人就要哀叹一下昔日名动靖河的唐爱莲小姐，美人多娇怎奈郎心无常，多少风流士子为此佳人之悲状道一声〃可惜〃！现如今，这位唐三少已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林府虽不如唐府那般富贵，但对于众小门小户的的寒门庶子来讲却也高不可攀，对这门亲事，暗地里笑林府大有人在，认为林府没有攀上大少二少，只能和连脸都没怎么露过的三少结亲，不过知内情的都知道，唐府的书画生意大数是攥在三少手里的。
唐老爷对唐安宁的亲事倒是极为不满，大少和二少分别二十、十九，还未娶亲，他这般年纪就想成家实在是令人疑惑。要知道，唐府的子嗣，若不是家主或家主继承人，一旦成家，是要出府另住的，唐府给些分家费用，之后就与其无甚瓜葛，所以，以唐安宁的处境来看，成亲之后肯定是要另辟府宅的，又是旁出，分家费难保不多。唐安宁被唐老爷培养，一直致力于商贾，入了商籍，不能参加科举出仕，这一离开唐府定还是在商谋生，即便也做书画印刷，有唐府这个巨头在，一样不会有出头之日，林家钱庄断不会为了女婿舍弃儿子，故而，这桩亲事无论从哪里看都是赔本的买卖。
是以，唐老爷将唐安宁叫到书房，进行了首次家族生意以外之事的交谈。
见唐安宁面容沉静地进屋，唐老爷感慨，一眨眼功夫已经十几年，当初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男孩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若唐安宁真的就此离开唐府，唐老爷肯定是舍不得的。
待小厮将茶奉好，唐老爷挥了挥手示意其它人等出去伺候，对唐安宁道：〃知道我找你来所为何事吗？〃
〃安宁不知。〃唐安宁淡道，〃不过猜想应该和我的婚事有关。〃
〃你这么喜欢林家小姐？〃唐老爷问道。
〃非卿不娶。〃
唐老爷了然地笑了笑：〃你还小，怎知她就是你的姻缘？舅舅是过来人，这情爱之事，其实很大部分是一时性起，如若草率决定婚期，我怕你以后后悔，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唐安宁笑了：〃舅舅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迟了？我已三媒六聘宣告整个靖河县将娶林嫣为妻，舅舅莫不是要我失信于人？〃
唐老爷见他一语道破，故作惋惜状：〃也怪我，没有早些知会你。你可知，这林嫣林小姐是林老板失散多年的女儿，刚刚才认祖归宗？虽模样生得好，但在外漂泊多年，这风范自然是比不上闺秀淑女，我是想若以前她是个粗鄙之人，你所见的只是她装出来的表像，待成亲之后性情变化，你招架不住，岂不是自讨苦吃？〃
唐安宁冷眼听着，心里却已反复转了好几回，唐老爷早就将人调查得清清楚楚，却不言说，到了这个关口才来阻止，可见也并非真心关切，故皮笑肉不笑道：〃不瞒舅舅，我已经私下和林小姐交往了几次，虽不敢说完全了解她，倒也能将她的性情摸出□分来，我敢保证林小姐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姑娘，行为举止得体有度。〃
唐老爷听到这里，知是劝说无路，便不再提，转而对他道：〃成亲之后，打算做些什么营生？〃
〃打算盘间铺子，著书。〃唐安宁笑道，〃只能用我自己会的讨生活。〃
唐老爷不语，想是同意他的说法。事实上，唐家书铺能做的如此之火，全赖唐安宁和一些驻府的文人写手出一些受欢迎的话本小说类著作，另外唐安宁的书法绘画又堪称一绝，唐家若是离了他，怕是要少不少客源。唐老爷不能强迫唐安宁留下，因为此前两人并未有任何书面上的协议，当初培养唐安宁也只是因为两个儿子都不愿涉商，家业须得有人管理，这活交给外人又不放心，便落在了无亲无故的唐安宁身上。唐老爷原本打算唐安宁弱冠之时和他签一份协议，帮忙管理唐家商铺，给予一定的提成，以保证各商铺的正常生意来往，这样家业还是唐家两位少爷的。但现在唐安宁要成亲，一切就不同了，事实上，唐老爷已经在考虑重新培养一个管理者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书行走势，最后，唐老爷对唐安宁道：〃现下，家里的商铺暂时不用你费心了，我会另找人代为管理，我想婚事自有下人替你打理，我会让你舅母帮衬着，这段时间，你抓紧把手头那两本书写完，争取下个月进铺。〃
唐安宁应了声，便回到自己的院子。荷院里，李清吾着人将桌子搬到了外面，摊着画纸在阳光下作画，下笔专注，没有注意到唐安宁。
唐安宁轻咳了一声，李清吾这才抬起头来。向书桌走去，唐安宁淡淡问道：〃画的什么？〃
〃自己看啊。〃李清吾继续画着，〃今天就能将这一册画好了。〃
这时，管家从外面进来，对唐安宁道：〃三少，林老板来了。〃
李清吾闻言顿了一下，只听唐安宁道：〃他来做什么？〃
〃说是跟您商量婚期。〃管家恭敬地说道。
〃你带着林老板去我屋里伺候着，我这就过去。〃唐安宁道，转而对李清吾，〃这画不急，你不要太辛苦。〃
李清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见唐安宁将要离开，脱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唐安宁略诧异，笑了笑道：〃这不正准备定么？一会儿回来告诉你。〃说完，便朝内室走去。
李清吾丢下笔，微微叹了一口气，每每看到唐安宁开心的样子，都忍不住想要告诉他真相，只是每次鼓起勇气，话到嘴边就会浮现唐安宁憎恨的脸和刘婶凄苦的样子，遂放弃。如今，已经理解自己的心意，更是说不出口，李清吾已万分后悔答应刘婶参与这场骗局。
刘嫣前两日着人带信给李清吾，邀他往天来居商量事情。去丹青画室交代了一下工作，李清吾整了整衣服出了门。
刘嫣穿着一套湖绿色纱裙，挽着飞天髻坐在天来居的二楼雅间，李清吾到的时候，她正在吃点心，见她一副文雅斯文的吃相，李清吾冷笑：〃倒真成了大家闺秀了。〃
刘嫣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不在意地笑了笑了：〃我已经说服他这个月成亲，想让你帮个忙。〃
李清吾皱了皱眉：〃这么快？〃
〃当然要快，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错。〃刘嫣道，〃徐大叔也等不起，昨儿娘来信了，刘栓已经往外赶人了，所以我们必须快。〃
李清吾不语，刘嫣继续道：〃我们的计划是待成亲之后将他送入牢狱，因此需要你找一个靠得住的青楼女子帮我们的忙。〃
〃为何一定要陷害他？〃李清吾问道，〃你嫁了他一样可以衣食无忧，徐大叔的银两可以向他借，这样不是更好？〃
刘嫣奇怪地看着他，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别告诉我你突然良心发现，我知你虽然看上去温和，实际上比谁都冷酷，居然会为他说话。〃
李清吾面露冷色，淡道：〃不想害人而已。〃
〃无论你想不想，你都已经参与进来了，别再想着放弃或是认为他可怜告诉他真相，到时候倒霉的一定是我们。〃刘嫣垂着眼帘慢慢说道，〃而且，我们要的是他全部身家，不是他这个人。再说了，你也没做什么，还不是和在桐安一样每天画画、喝酒，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明明根本不需要我，为什么硬把我拖进来。〃李清吾站起来道，〃唐安宁即便看上去单纯，也不是好骗的，你我都做好被揭穿的准备吧。〃言毕离开，徒留刘嫣恶狠狠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回到唐府，李清吾发现唐安宁准备了酒菜在自己的屋里等着，奇怪地问道：〃你还没吃？〃
唐安宁摇了摇头：〃我想和你一起，顺便告诉你我打算这个月底和林嫣成亲。来，坐下，一起吃。〃
李清吾在盆中净了净手，坐下，唐安宁为他斟了一杯酒，也替自己倒了浅浅的一杯。举起酒杯，唐安宁敬向李清吾：〃清吾，这杯酒敬你，此生有清吾这样的知己实在是我之幸，你还帮了我和嫣儿，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我不会喝酒，但这杯酒我一定干尽，以示诚意。〃说罢，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下去。
李清吾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见他呛得满脸通红，连忙递上一杯水，抚着他的背轻拍着，唐安宁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我没事，让你见笑了。〃
李清吾噙着一丝笑：〃快要成亲的人了，脸皮怎么还这么薄？〃
唐安宁摆了摆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现在就成亲。我入了商籍不能考科举，以后的人生就是养家、生子，离了唐府我什么都不是，我还没有告诉她分家的事，你说嫣儿见我什么都没有会不会嫌弃我呢？〃说着，夹了点菜过过嘴。
李清吾浅抿一口酒道：〃切莫妄自菲薄，若林姑娘是如此浅薄之人，安宁也不会想要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