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按照了他的喜好布置,墙上是模仿的吴道子画作,窗台上养着几盆兰花和文竹,再旁边一点是一缸泡泡眼金鱼,若是遇上好天气,他还会带着一只毛色鲜艳的鹦鹉来。
“哎,承风啊。”程钧坐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旁的留声机里放着依依呀呀的昆曲。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着资料的顾承风头也不抬,只以一个“嗯”字作了回应。
“你不要总是这么冷漠嘛,每天一到办公室就是埋头查资料、写东西,一个年轻人怎么比我这老头子还不懂享受生活?”程钧说着,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老师,要是我也享受生活了,您明天就会被学校给辞退了。”顾承风的语气很平淡——每天都接受程钧的吐槽,他想不平淡都难。“老师,我去一趟图书馆。”看了眼程钧皱着眉头的表情,顾承风赶紧抓起了包拿了几本要用的书就站了起来——要是再不走,就到了程钧碎碎念时间了。
“哎,一点都不可爱,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程钧看着顾承风离开的背影,不禁念叨,“整天像个小老头子。哎哟,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徒弟哟。”老头儿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给自己的植物们浇水。
“老师,您好,请问程钧老师在吗?”正在这个时候,一把清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程钧转过头,只瞧见一个娇小的女生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里带着笑意,闪亮得很。
“我就是程钧。”他放下了浇水壶。
“程老师您好,我是曹一一。”女生上前一步,说,“您昨天在电话里约我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啊,曹一一。”程钧细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然后微笑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吧。”
顾承风发现自己的校园卡竟然落在了办公室里,没有了它,自己连图书馆的门都别想进。于是不得不折回办公室,刚推开门,便是一阵欢笑声前来迎接。他本能地扬起了笑容,再放眼望去,眼中的意味更是深邃了些——总是能见到她,算是怎么回事呢?
“哎?承风,你怎么回来了?”程钧和曹一一聊得正开怀,抬眼瞧见顾承风,忙不迭招手,“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曹一一。”说完,他又笑嘻嘻地对曹一一说,“这是顾承风,是我的研究生。”
曹一一听完他最后一句话,本来算是很好的心情成功地跌到了谷底,她斜眼看了看顾承风,并不说话。
程钧嘀咕,“承风啊,你好好和一一学学,你要是能有她身上十分之一的灵气,我就放心了哟。”
“老师。”顾承风无奈,正想要离开,却怎知曹一一开口了,“顾老师这么优秀,倒是我要向顾老师好好学习才对——比如多逛逛公园什么的。”
话音落下,程钧不禁有些好奇的将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扫过。曹一一的语气很冲,带着些揶揄,和刚才那副笃定又有些喋喋不休有很大的差距。不过能看到一直都很镇定的学生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程钧倒也觉得有趣。正想着怎么套他们的话,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老师,师姐找你。”顾承风上前接了起来,说了几句后便转身看着程钧,后者一听赶紧去接过了话筒,念叨了几句后揉了揉白发,回过头看着曹一一,“一一啊,我还有些事情要忙,承风会告诉你你该要做些什么的。”说完,也不等曹一一反应过来,便走出了办公室。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又见面了。”顾承风笑眯眯看着曹一一,话语里说着道歉,但笑容里却是戏谑。
曹一一先是一怔,然后又坦然了,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是啊,希望不要给顾老师造成困扰才好。”
顾承风看着她充满敌意的神色,微微收敛了下笑意,“坐吧,你要喝什么?”
“随便。”曹一一重新坐下,看着顾承风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前倒水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头。
上次因为欧阳的消息她立刻关注了历史系这一次科研的消息,并且报名当志愿者,原本以为连一次面试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竟然能被留下,甚至还能跟着程钧教授这位颇有地位的老教授。言语间,更是得到了他的喜爱。曹一一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运气太好了一些,但是当她听到顾承风叫程钧“老师”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原来这不是运气太好,这完全就是她拿“和顾承风相处”这件非常不愉快的事情所交换的。
“其实这次招助手主要是为了整理资料。”顾承风端着两只白色的骨瓷杯子走到沙发前,边说边将一杯水递到了曹一一的面前,“可能会很枯燥,但却是研究的基础。”
“嗯。”曹一一接过了杯子,点点头,“知道。”
“你周一到周五什么时候是有空的?”顾承风拿起桌上的纸和笔,问。
“周二、周三下午,还有周四和周五的上午。”曹一一想了一想,回答。
顾承风放下笔,抬头,问,“没有全天的?”
曹一一摇摇头。随即注意到顾承风正在思索的神色,不禁心里有些担心,“会有什么问题么?”
“嗯,没事。”顾承风笑,弯弯的眼睛里尽是让人安心的光亮,“也许你晚上的时间会被征用,周末也可能会比较忙。”
“晚上的话我是无所谓,但是……能不能在校车末班车前让我回学校呢?”
“这个是自然。”顾承风点头,“而且如果你不反感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曹一一闻言,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家在中山北路附近。”顾承风解释。
“哦。”曹一一点点头,“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坐校车。”顾承风听完,只是挑挑眉不再提,随后将她带到了办公室旁的一间工作室里,详细讲解了一下她将要面对的事情。
墙上的钟在走,屋子里的人低声交谈,偶尔有翻书的声响夹杂其中。
等到曹一一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顾承风“和平相处”了将近一个小时。
其实如果撇去她对顾承风的已有印象,这个人大部分时候倒也不是非常讨厌,反正也不过就是一个工作伙伴而已,有距离的相处对于曹一一来说反而是一件顶拿手的事情。
况且……她其实只是需要在这间屋子里面对这一大摞一大摞的书籍而已。
想到这里,曹一一不免松了一口气,嘴角也不由得上扬了几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么喜欢一个人做事情。更何况这里的书都已经有些年岁了,堆叠在一起,闻上去有一股属于旧时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便生出感动来。好像它们穿越长长的时光,只是为了来与自己相见。
“咳咳。”曹一一听到咳嗽声,先是呆了一瞬,然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神游天外了,再看顾承风探究的神色,不禁抿抿嘴,然后别过了头。
“好了,大致就是这样了。我们先出去坐会儿吧。老师估计就快回来了。”顾承风注意到曹一一的神色变化,心想这人前一秒还一脸放松怎么一晃眼就能将人推到十米以外。
“好。”曹一一点点头,跟着顾承风出了小房间。刚抬眼便瞧见程钧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不禁一愣——这女人不就是自己正在上的超喜欢的中国民俗课的老师钟笑非么。瞧着顾承风走上前恭敬叫一声“师姐”的场景,曹一一猛然明白过来。
那一日钟笑非有事,所以是找自己的师弟代的课,因此顾承风和钟笑非必然同属一个老师。再看程钧,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徒弟,寒暄了几句,眉眼里竟然有一种大家长的笃定和关怀。
这三个人,如同家人一般。而自己呢……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是,甚至按照顾承风的话来说,她甚至都不是历史系的人。连校区都隔了一个多小时路程。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沙漠里拼命想要靠近的绿洲,结果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
当初为了逃避,而仓促的选择了的未来,等到成为当下之后,该要怎么面对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后悔?
“一一。”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曹一一忙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是程钧在向自己招手。她忙走过去,“程老师。”
“小非啊,这是曹一一。很有灵气的一个孩子。我还想收她为徒呢。”程钧很是骄傲地说。
钟笑非朝曹一一点点头,然后很自然地望着顾承风,后者习以为常的解释,“我们这次研究项目招来的志愿者,很得老师眼缘。”
“哦,”钟笑非笑,这才看着曹一一,“你好。”说完,她转过头望着程钧,“老师,你嘴上说着要收人家为徒,可是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她的视线投向曹一一,“你……应该不是历史系的吧?我在中北上课的时候见到过你。”
第20章 20
钟笑非的一句话,让当场的几个人顿时陷入了尴尬。
程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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