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年》第15章


一次庆幸这一刻潘希年看不见自己,这样自己就可以充满怜惜地说:”希年,别做傻事。“借此再包裹上”长辈“的面具。
颤抖最先是从肩膀开始的。起初几不可见,随后顺着肩膀一线线加强,席卷全身,连每一根头发都在瑟瑟发抖了。一旦被发现,潘希年之前的勇敢瞬间烟消云散,她坐在那里,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
费诺听见自己叹了口气。他坐起来,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没有情欲只是安抚的拥抱,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要急着证明什么。也不要怕,我在这里。“这句话如同一簇火,使得潘希年缓缓从不安、恐惧、羞涩等一切复杂情绪交织的冰封中破茧而出。她如梦初醒般伸出手,也搂住费诺的肩颈,用尽全力去抓住这个拥抱,她散发出的气息这么年轻而炙热,费诺费尽全身的力量,才没有松开手。
事后无论是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一晚的事情,好像一场春梦,一旦逝去,便了无痕迹。时间无视任何人的意志和祈求,暴君般继续执意前行。
手术的前一天,潘希年剪去了齐腰长的头发。她执意不要费诺在场,费诺依言离开,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戴上一顶帽子,很不好意思地半低下脸,一直拿手把帽檐越拉越低:”我请晓彤姐给我买的……“窗外的阳光照在潘希年的脸上,有一种明媚的生动感。
当时纪晓彤就在她身边,温柔地说:”希年,你一直都很漂亮。你说是不是,费诺?“赞诺看着她有些窘迫的神色和微微泛着水光的眼睛,点头附和:”是。“她转过脸寻找费诺的声音,终究还是又飞快地转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绯红的脸。
手术当天,费诺还是在她身边。潘希年问是不是可以握一握他的手。事到临头的情绪到底压不住,颤抖的嘴唇和发白的面孔泄露了一切的情绪。
费诺就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还说:”你看,我的手也是凉的。“于是渐渐地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都有了温度。潘希年安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仿佛很满足。这样的时刻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只知道还没有护士来推她进手术室,那就一直牵着手,让这个时刻更久一点。
费诺,晓彤姐告诉我,你的生日快到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费诺。他转过脸来看着还是合着眼的潘希年,后者嘴边有一个甜美而温润的弧度。于是他说:“是啊,等你手术结束,我们再来庆祝这个生日。”
她唇边的笑痕明显了一点:“嗯,我想送一份礼物给你。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做的一切。”
好。“你不问问是什么?”
我的生日还没到呢。“可是我想告诉你。”
费诺还是微笑,不急不徐地问:“礼物是什么?”
潘希年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费诺的方向:“费诺,我是很胆小的。以前我想过,就算不做手术也没关系,瞎了也没关系,只要不躺上手术台,只要和你在—起。但是现在不行了,我改变主意了,不管忽么样,我要做这个手术,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好起来。我要见到你,再不给你添麻烦,不拖累你。然后,最终于的,我要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你,照顾你……好不好?”
话语最后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无声的余音却久久不曾止歇。说话的一方神色坚定而专注,整个人似乎都被这样的意志力燃烧起来;阳光从她身边打过来,随之而来的阴影扑向费诺。费诺察觉到她的手汗湿了,神情却决不动摇。
于是他点点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希年,我等你兑现它。”
再后来程朗和护士们来到病房,告诉他们时间到了。潘希年脸上掠过瞬间的惊惶和无助,又在下一刻止住,点点头,抽开手:“我知道了。”
费诺说:“别害怕,我会在手术室门口等你出来。”
她依然点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费诺,我能也向你要一份礼物吗?”
费诺应允:“想要什么?”
她像是用尽了一切的勇气,说:“我想再摸摸你的脸,仔细地摸一摸。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有下来,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子。”
费诺察觉到旁人投来的各色目光,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拉起潘希年的手,贴到自己脸颊边,说:“可以。”
潘希年的手刚刚触上费诺脸颊的一刻,反而受惊一般退缩开来,接着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梦境,再一次战战兢兢地贴了上去。她手心的汗已经凉透了,稍微有一些冰凉的潮湿感,指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春日里最轻的微风,一寸一寸地,去探索着费诺的脸。
先是下巴,依次是嘴唇和鼻梁,到眉心之后温柔地抚摸过眼窝和眉毛,顺着眉尾划到额角和额心,再到另一迈的眉眼,微微扎手的鬓角,最终在颧骨和脸颊的线条流连徘徊,像是在开辟疆土,又像是确认领地,小心翼翼且锲而不舍,如同要借着手上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把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容刻到心底的最深处。
最终她的手停在了赞诺的唇边,即使是这样的时刻,没有了黑夜的掩护,她还是不敢抚摸他的嘴唇。她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意来:“我想我记住你的样子了。无论我在哪里,都不会忘记的。”
她的笑容掩盖了一切阴霾。在这个时候,她把所有未知的恐惧和不安都深深地埋藏了起来,留给自己去面对,而把希望和光明交给费诺去分享。费诺偏了偏脸颊,潘希年的手也随之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离开。颤抖被谨慎地压在声线的最深处:“谢谢你,费诺,这是很好的礼物。”
凝望着潘希年的脸庞。有那么一刻,费诺忽然觉得太多东西不重要了,他不是她父亲的学生,她也不是他师长的独生女,他不是她的监护人,她也不是他的被监护人。
他是费诺,而她是潘希年,仅此而已。
这也就够了。
念及此,费诺抓住潘希年的手腕,任由自己的脸颊再次贴上她温暖柔软的手心:“我的礼物你收到了,那我等着你的。”
迷雾
因为上一堂课拖堂,云来赶到费诺办公室门外,距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他暗暗叫了一声苦,迅速平息一下一路狂奔而造成的心跳过速和呼吸急促,再检查一下这次见面要交的报告都带齐了,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
门人应声。
他的导师是德国回来的博士,从学术到生活,都颇有德国人的作风,特别是在守时这一点上,更是严格地很。云来自研究生入学,跟在他身边大半个学期,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约定好的时间人不在办公室的事情。
毕竟是迟到在先,云来只是稍微诧异了一下,再次敲响了房门,同时说:“费教授?”
门内似乎有轻微的响动,看来是有人在。果然下一刻声音隔着房门传出来:“请进来。”
云来却僵住了——那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门上的标签栏上清清楚楚写着“费诺”的名字,绝对不是走错了办公室,而之前的声音也没可能是光天白日下的幻听。云来按下门把手的动作迟疑了,但按个声音实在轻柔悦耳,让他忍不住推开门,去看一眼声音的主人。
一推门,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迎面而来,照的云来一瞬间睁不开眼睛,但等片刻后适应过来,云来发觉还是闪花了眼睛;陌生的年轻女人站在窗前,一如春季盛放的花树。
若干张脸庞在眼前迅速划过,又没有一张能和眼前的画上等号。他想不起在学校的任何地方见过她,心跳如雷的同时,又故作镇定地接话:“我和费教授约好了三点半,他不在?”
哦,你是云来?他等了你五分钟没见到人,被你们学院别的老师叫走了。他要我捎个话给你,在这里等他一会儿。“没了厚厚一道门的遮挡,再听她的声音,倒显得清脆而明快。云来朝她点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他。“她也点点头,继续转过脸看向窗外,目光的尽头,大概是院子里那颗高大的木兰树。云来盯着自己的手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到底按捺不住,还是抬起头来,去打量她。
她穿浅色的裤子,深蓝色的上衣,在这草木凋零的深秋看来也不觉得萧瑟,反而显得精致而合体,撑在窗台上的右手腕上威了一只金镯子,明晃晃的,竟也耀眼不过阳光下皎白如雪的皮肤。她头发很长,直落到腰间,对着云来的半张脸颊,划出一条圆润的弧线。
大概是察觉到了云来的视线。她转过头来;云来被抓了个正着,却不避不躲:”你也是我们院的学生?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原来她还有一双天然含笑的眉眼,看得云来情不自禁地心花怒放,跟着一笑,露出一双酒窝两颗小虎牙。
面前的年轻男人高高瘦瘦,眉日清朗,头发卷莲蓬的,看起来柔软如天上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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