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不懂江湖》第59章


不过一步之遥,隔开的却是阴阳两个世界。热闹的桃林是人间,竖着墓碑的荒地就是阴间。若换做一般人,死后墓地被如此安排,肯定会生气。可是她不会,因为她从小就喜欢身处寂静的荒野,看热闹的风景。
这个习惯,从他们第一次一起开始习武时,他就知道了。
男人拎着一坛酒,晃晃悠悠地走到坟墓前,伸手摸了摸那块无字碑,宛若摸着心爱之人的发丝。
“我来找你喝酒了。”他咧咧嘴巴说。
可惜无人回应。
他也没觉得不自在,因为那人生前就不爱说话,估计她这辈子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如他一天对她说的多。
拿出两个精致的酒杯摆好,他打开酒盖,一杯一杯斟满。
“还记得我入九天阁的那天,被师父狠狠揍了一顿,丢进了山谷。我还以为那天自己不是被雷劈死,就是被野兽咬死,不想你居然来找我了。”
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滚滚雷声仿佛要将山谷震碎。他躺在一片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一棵大树被一道天雷一分为二,从中间劈成了两半,焦黑的木茬还冒着热气。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狼嚎,天色又渐晚,他忍着剧痛往前爬了两步,突然,眼前多了一双白色的鞋子,抬头,她就站在狂风暴雨里,长长的黑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在她身后,闪电交错而过,照亮了半边山。
那一刻,他以为她是赶来补揍他一顿的。没想到她不仅没揍他,就连一句埋怨责怪的话也没说。
只带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医治身上的伤。伤好了,她也走了,只留下一句,“待了却身后事,便放下刀剑,对月相酌。”
不知道说这句话时的她,有没有料到,身后事竟是那么的多,一直到她死,都没能了却。
酒一杯一杯喝下了肚,人却越来越清醒,清醒地连离别那天,她穿得什么衣服,衣服上有些什么花纹都能清楚地在脑里勾勒出来。
“你说,你以前虽不爱说话但至少酒还是会喝的,现在连酒也不陪我喝了,是想闷死我么?”
男人摩挲着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语。
空旷的山野,唯有一方明月相伴。没有暴雨,没有闪电,也不会有那个总是清清冷冷的白衣女子踏着风雨而来。
这回是真真只剩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面对这日出日落,花开花谢,不会再有人站在原地等他到可以放下刀剑,对月相酌那天。
冰冷的刀刃划过墓碑,留下一道道刻骨铭心的伤痕。他手里的这把刀,划过人的血肉、头颅,却还是第一次划过墓碑,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他从小便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唯一有关系的便是师父和她。
师父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不认他了,而她,现在也躺在了冰冷的地下。
石屑纷纷扬扬落下,不一会,酒上就漂了厚厚一层,碑上被工工整整刻出六个大字“爱妻苏氏之墓”。
他扔掉刀,慢慢伸手将墓碑搂进了怀里,一点一点收紧,像是要用尽全部力气,把它勒进骨血里一样。
好弥补那天没能把重伤的她揽进怀里之憾。
风吹过桃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见坟前的一棵桃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红衣,黑发,随意地坐在树枝上,一双水墨画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男人伸手抹掉眼底的潮湿,拎起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树上的人没有说话,依旧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既没同情,也没嘲笑,空洞洞的,仿佛能透过他,看到更远的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他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那人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听明白他的问题,头微微一歪,说:“来看你伤心。”
“你真是个疯子!”男人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也不管对方听了是否会伤心。
还好,疯子是不会伤心的,那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又低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孤坟,喃喃地说:“真好呢,你还能找到她。”
男人本来是想要奚落她一番的,可一开口,竟变成了,“慢慢找,总归会找到的。”
“是啊!”明亮的瞳孔一闪一闪,她忽然有些茫然地问:“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那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没有找到他啊!”疯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等我找到了,我就永远陪着他。”
她抬头看着明月,只留下一抹落寞的侧影,但男人依旧能感觉到她眼神中的坚定。
那种坚定,也只有疯子才会有。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学了,惆怅望天中。。。。。
、陷阱
那晚,疯子跟男人说了不少话,但都很零碎。
也对,要是一个疯子能把话说得井井有条,那她就不会被别人称为疯子了。
疯子不懂看人脸色,所以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男人最讨厌别人跟他提起一年前,女人舍身救他的事,因为那会让他再尝一遍痛不欲生的感觉。
可偏偏疯子却提个不停。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救褚尊呢?如果你不救他,那她也不会死了。”
“听说她是被天雪宫的人捅了一剑,后来你有找那个人报仇吗?”
。。。。。。。
这些问题,男人根本不想回答,也无从回答。他只是靠在墓碑上,大口喝酒,把疯子的话当耳旁风。
天亮了,疯子要走了,男人也醉得不成样子了,但还是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八月十三要小心之类的醉话。
疯子没仔细听,就这么走掉了。
只留下一地残红,映着天边晨阳,似是无限好风光。
那天宴席之后,封渊又陆陆续续被他们请过去几次,共同将计划完善了一番。方子云也去那养蛇的人家下了请帖,得到了回应。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待八月十三的到来。
七月初六,大丰传来三皇子齐允病逝的消息,一场长达六年的皇位之争终于落下帷幕,二皇子齐翊成了大齐下一任的君王。
三日后,又传来齐德王驾崩的消息,天下终于易主,各方有志之士皆摩拳擦掌,想要在新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与此同时,江湖中的各大门派也纷纷动身前往剑庄。
五年前,封渊率领众人灭掉九天阁后,朝廷又重派工匠,在剑庄旧址上盖出了一处新的庄园。
虽然规模、构造皆不输从前那个,可对于住惯了从前那处的人来说,到底还是旧的好,一草一木皆是那么熟悉。
所以,新庄园建好的第二年,封渊又命人重新布置了一番。
北苑的寂园、中庭的孟兰桥和神医薄纵凌的医馆,皆被修整得和从前一样。
而封渊的住处也由原先的天和院搬到了偏僻的寂园。
新一批的弟子很快慕名而来,剑庄又恢复了出事前的热闹。
可封渊明白,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永远也不可能再次拥有。
寂园里的梨花也开了,他站在树下掐指算着再见面的日子。心里既期待,又害怕,这种深深的矛盾,是他先前从不曾体会过的。
八月十三,天上的月亮尚未圆得完整,有一个小小的缺儿,像是被谁咬了一口。
上山砍柴的村民担着担子匆匆往回赶,路过一条林间小道时,看到一个红衣黑发的女子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孤坟,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姑娘是来上坟的吗?怎么光看着不过去磕两个头啊?”
女子慢慢转过了身,一张略显妖气的脸叫村民好生愣了愣,扶着担子的手不禁生出了一层冷汗。
都说这座山上死过不少人,煞气重得很,莫不是碰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吧。
村民正胡思乱想着,女子突然就闪到了他的面前,吓得他“噗通”一声坐到地上,闭着眼睛大声嚷嚷道:“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我知道你死的怨,但跟我没关系,你要索命找别人去,别来找我!”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
女子的声音沙哑得有些诡异,村民听了抖得更厉害了,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女子低声道:“我是人,不是鬼。”
村民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高声埋怨道:“既然不是鬼,干嘛要装神弄鬼地吓人!”
埋怨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并没有说自己是鬼,是他胆小罢了。这么想着他的老脸就有点红了,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要走。
“能帮我一个忙吗?”女子突然开口道。
“什、什么忙?”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帮我清理一下那座坟上的杂草,再顺便烧点纸。”
“你为什么不自己清理?”村民觉得有些奇怪。
女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送了一锭银子到他手上,说:“我给你钱。”
“这。。。。”任谁看到这么一大锭银子都会很难拒绝,更何况村民觉得她要求做的事并不难。
不就是清理坟上的草吗?他年年都做,熟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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