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公主》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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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走进长碑之后那以石块所搭建起的神殿,更未有企图打开面目凶狠的镇墓兽,进到墓穴之中隔着一层棺椁再看一眼自己的父王与母后。
拓跋慎打开自己所带着的酒囊瓶塞,并将一壶他从河中之地所带来的葡萄美酒倾倒在白色长碑之旁,一块倒在神殿前,刻着他父王与母后名字的卧碑之畔。
做完这些之后,拓跋慎将自己的斗篷一掀,就此坐在了那块卧碑之前,看着那座神庙,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自己那沉睡于地底的父王与母后一般。在一片午夜的劲风之中,本不善于在自己的父王面前表达自己情感的他开了口,以那带着磁性的好听声音渐渐说起了自己这四年来所经历的种种。
在那个连月色也被漆夜遮掩的夜晚,拓跋慎一人坐在自己父王与母后的陵墓之前,说着孩子与父母之间所会说的话语。
赛尔廷的男孩不需要软弱,他们也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正是因为这个,明白父王与母后是有多么爱着自己的拓跋慎也鲜有在他们的面前表达自己对父母的依赖,对他们的那份亲情,只是每天都尽全力去做到最好,让父王与母后能为自己而感到骄傲。并成为一个合格的赛尔廷皇位继承人。
然而,待到父王与母后在一夜之间永远的离开了自己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好多话都还未来得及与他们说。
拓跋慎一句一句缓缓的说着。曾经未有用言语表达的感情,那些在他的记忆中永远都不会消褪的细节。以及……他在东向之后所遇到的每一件事。他感到喉咙里有干涩的感觉,却最终没有留下眼泪。
当言语已不能表达自己的情感之时,他便拿出自己的埙,在前任赛尔廷大君的墓前又吹起了他在远离家乡时所常吹的那首赛尔廷民谣。那之中便包含着他几乎所有的情感。
对赛尔廷的爱,对造成了那场宫变之人的恨意,对父王与母后那浓浓的……与美好和怀念有关的情感。
一首简单的赛尔廷民谣竟是被拓跋慎赋予了如此厚重而又复杂的情感。而当那首曲子即将要奏完之时,一名老者的脚步声伴随着青草被人踩到的声音缓缓靠近了这里。
凭借其身经百战之后对于危机的敏锐觉察力,拓跋慎能够断定这个缓缓靠近这里的人并没有对自己抱有任何的恶意。因而,他只是静静的吹完了那一曲,并在老人带着疑惑于自己身后站定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埙,缓缓的站起身来,并转身看向对方。
那似是皇陵的守墓人,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有些驼背,手中拿着一盏油灯,颇为疑惑的看向在深夜之时出现在皇陵之中,并在前任大君与王后的墓前吹奏出一曲埙乐的年轻人。
当油灯的火光照亮了拓跋慎的脸庞时,那名老者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天哪……您是,二殿下
95、且等归来
那名守墓的老人显是认识拓跋慎,且并不是与乌古斯乌拉同流之辈。因为……当他看到拓跋慎的时候,眼睛里有的只有惊讶与不可思议,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正是因为心中坦荡,才能在深夜见到本该已死之人有着如此自反应。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坦荡,令拓跋慎对他点了点头。尽管拓跋慎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名在凉意浓重的夜晚只穿着一件单衣的老人,他也依旧不对他设有防备的转过身去,依旧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了他父王与母后的皇陵之上。
然而守墓的老人竟是不信自己此时所见到的赛尔廷二殿下是真正活着的人,放弃了往日里的少言寡语,老泪纵横的在这名真正的赛尔廷皇位继承人身后自说自话起来。
“二殿下,你可是死得心有不甘,所以才会回来?我听我的小孙子说,君上归天的那日晚上,皇城之中一片灯火通明,满是杀伐驱逐之声,就连几日后被秘密拖出城外掩埋的尸体都有绵延数十车那么多。你……又怎可能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死的呢。”
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守陵人,却能够透过乌古斯乌拉所粉饰的表象看到那晚所发生的真相。尽管,他的身体此刻已如风中残烛,却有着一腔对于赛尔廷皇室的忠诚。
“数百名忠勇之士无辜丧命,王后……被逼殉葬。我知道二殿下必定是带着恨意离开的。可……可赛尔廷无罪啊!为何他要遭受如此浩劫?一时接连暴雨,一时旱达数月,番邦……频频叛乱。苦的……依旧还是我赛尔廷子民啊。”
说起四年来赛尔廷帝国所遭受的接连重创,天灾人祸,那名守陵人显得激动异常。而拓跋慎似是已在他父王及母后的皇陵前许下了一个愿,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这位心有悲戚,神伤不已的老人,缓缓道:
“那并不是我对赛尔廷的惩罚,而是天神对那些终于乌古斯乌拉之人的告诫。告诫他们,那非天神所认可的赛尔廷大帝之子孙。告诫他们,有一场大仗即将来到赛尔廷。届时,他们还当明断是非。”
在肃穆的皇陵中吹动的劲风并未停止,而天际却是渐渐的泛起了白光。守陵老人本以为在前任大军的陵前出现的二殿下会随着白昼的出现而渐渐消却了身影,怎料眼前二殿下乌古斯慎的身影却是愈加清晰起来。
见此情景,守陵老人不禁揉了揉眼睛,还以为今日所见都只是梦中幻象一般。
然而就是在此时,皇陵之中的巡逻卫队开始了他们今天的执勤任务。一队巡逻卫队的人数虽并不多,然赛尔廷人踏着整齐的步子一起在这皇陵之中踩着石板路而过之时,还是能令几乎将草木都震住的劲风刮过。
当这对巡逻卫队走到了前任君主的皇陵之中时,他们毫不费力的就发现了似乎并不掩蔽之心,且在晨曦的映衬中显得神圣不已的拓跋慎。在此时,领队的人还并未发现站在前任大君陵墓前的人便是曾经的赛尔廷二殿下拓跋慎,向守陵老人厉声问前方之人究竟是谁。
直到此时,首领老人才堪堪意识到眼前的拓跋慎是真正活着的,有血有肉之人,而并非他以为的死者亡灵。激动喜极之余,守陵老人忙催促着拓跋慎快离开这里,若是让这队巡逻队发现了他就是本该已死的二殿下乌古斯慎,一定会有大批赛尔廷军队向这里靠近。
然而……拓跋慎竟是在皇陵巡逻部队的队长因未得到答案而愤愤的带着手下勇士朝着拓跋慎所在之地开拔之时以云淡风轻之声问了此刻就站在自己身旁的守陵老人一句:
“身边带刀了吗?”
“带了!”
还以为拓跋慎此刻是在问自己借武器,守陵老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就从自己的衣带之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不顾巡逻部队此刻就在距他们不远,也丝毫不顾他现在的这番举动已足够昭告他对二殿下乌古斯慎的忠诚。
看到守陵老人的此行此举,拓跋慎背对着那些叫嚣着,就此冲过来的……本该是他子民的赛尔廷士兵,笑着将看了一眼那柄短刀刀刃,只是轻声说了句“没有淬毒”,就将那刀刃划过了自己的左手手臂。
当猩红色的液体流过刀刃的时候,守陵老人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缓缓的张开了嘴,却是不知该说出怎样的话语。
就在那时,拓跋慎在那些巡逻卫兵的视线之中给了守陵老人一拳。
守陵老人的头发虽已花白,但可以从他说话的声音以及体态看出他年轻时定是一名上过战场的勇士。因而,即使是结结实实的重了拓跋慎一拳,又因此而倒在了地上,老人也依旧没有大碍,只是全然不能理解的看着拓跋慎。
只见拓跋慎把那柄还留有自己血液的短刀丢到了地上,低声道:“如此,你且可活着。活着等我归来。”
说完这句,拓跋慎对那名守陵老人寓意深长的点了点头,而后唤来了曾是赛尔廷第一名驹,并带着他逃离了乌古斯乌拉死亡追击的惊掣,在旭日初升之时转过身来看向那群卫队。惊掣发出着兴奋的嘶鸣声,载着拓跋慎一路向着赛尔廷都城的方向奔袭而去,就像是归家的英雄一般。
皇陵的巡逻卫队本是在叫嚣着,让拓跋慎报出他的名字,却是在他转身上马的那一刻全都被他那似曾相识的气势给怔得连喝止住他的声音也发不出。晨曦仿佛在他的身上罩了一层金色的战甲,耀眼得令人想要就此追随他一般。
他们看着拓跋慎从自己的身边奔袭而去,如风一般。看着他就这样在历代赛尔廷大君的皇陵之中仿佛乘着历代君主的英灵一般朝着都城的方向踏光而去,令人久久不能回神。
几乎是在拓跋慎的身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方才被拓跋慎一拳揍倒的守陵老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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