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iii:王孙》第39章


他想起当日每每练罢这套功夫,自己总觉多多少少还隔了一层,也曾为这个苦恼过,专门请教过肩胛。肩胛当时细细看他演练了一遍,只微笑着说了一句:“别的不差,只是你还太过年轻爱好罢了。”
当日,他还曾为肩胛这句评语百思莫解,今日,算才体会出了那句话中的深意。
这么一想,他把适才对那小丫头的怒气也平息下来,心道:没错,原来,自己毕竟还是太年轻爱好了些,没有参透这套“古拙手”中的深意。
他们羽门的功夫一向峭拔挺秀,所以招收弟子也往往选择峭拔挺秀一路。李浅墨幼年时屡屡自伤身世,可今日想来,跟对面的三个女子相比,自己的那些坎坷往事又算得了什么?自己确实还是太过爱好了,哪怕自己一向都不承认,可自己其实多少还是仗着先天资质,得了些倚仗,当然体会不出“古拙手”这套拳法中那面临生命的穷山恶水、险僻极处所生发出的茁壮生意。
今日,如不是套上了这件古怪已极的红袍,再加上戴了脸上这劳什子面具,他只怕犹抛不开自己那暗藏的“爱好”之心,再也参悟不到这套“古拙手”中的深趣。
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手下加力,要把那套“古拙手”中的古拙之味发挥到极致。
可他才攻出两招,就已觉出不对。只觉招路之间,略显板滞。他转念之间,知是犯了“刻意”的毛病。不由心中一警,猛然悟到:若勉强自己,狃了性子,去一味追求“古拙”,那岂非又是另外一种“爱好”?
此时旁人难见,可他自觉面具下的额上冷汗已滴滴而落——他于险争恶斗间猛然发觉自己一向修为的硬伤,当然会凛然暗惊。
可对面的妍媸三女又是何等人物?眼见得李浅墨手下的“古拙”之意猛盛,可细一看,却不过好看,招路之间,反增板滞,失了其古拙天然之味,略显不畅,个个也就寻隙而入。
李浅墨顿时由攻势立时变成了守势。
他以一人之力,对抗妍媸三女,本就力有未逮。如不是对方误认为他就是门中大敌,对他颇有顾忌,只怕还撑不到这个时候,早已落尽下风了。
这时他略一刻意,拙劲已泄,手中那套“古拙手”,立时就有些抗不住妍媸三女那平、准、稳、狠,老辣之极的进攻了。
李浅墨额上之汗滴滴而落:败他本不怕,可惜的是,今日,他终于于对战之中突破一境,眼见得自己只要再回头反思之下,只怕修为就可更进一层……但,只怕他已没有以后了。
他情知以东施三个的性子,再加上她们误认自己就是她门中宿敌,一旦落败,定然无幸。那……今日好容易参悟到的修为之境岂非可惜?
生命或许无足留恋,可堪恋的,却正是它的好玩。如今,自己明明发觉了一个大是好玩之境,却无暇去玩,如此死去,却未免让人怅憾了。
此时他如要祭出吟者剑,反败为胜就算不可能,但脱围而出还是办得到的。可一转眼间,他望到那个被他扔到堂外的小丫头,却见她这时脸上狡黠滑稽之色已尽褪去,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分明关切万分。
——只为这份关切,李浅墨就觉得自己不能弃她而去。
何况,今日之事,还是出于那个古怪老儿畸笏叟所托。他既对自己如此信任,自己怎好将他轻易辜负?
李浅墨一时不由进退两难:斗又斗不过,逃又不能逃,实不知该要怎么收场才好。可就在这时,他突发觉,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姑娘眼珠儿上上下下地一阵乱转。
他实不知她这么不停地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想来她要告诉自己什么,却又不能开口,只能手舞足蹈地来向自己示意了。
可一侧目间,他无意中望到了堂中上首的那幅画。却见那幅画轻微地动了动。今日,他一入堂上,就被那幅画吸引住了心神,只觉那画上笔墨若有深意,却一直猜它不透,只隐隐觉得,那画上的笔墨,只怕跟异色门功夫的要旨有关,所以曾呆呆地看了半天。
这时见到那幅画略微动了动,他先还以为异色门主终于要出场了,心头忍不住略微一松。
却见那画动了动后又平静如恒,他心头不由略添恼怒,暗道:我为你苦战半日,你倒真沉得住气,声都不吭一声!
可那画上的笔墨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适才,他还未见识到异色门的功夫,对那幅画,虽有触动,却难明其中深意。可这时,对战之下,他已深深领略到异色门功夫的诡异荒僻处,再看那画,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他错就错在,先以为那幅画是画,可其实那幅画是字!
可那淡淡的水墨间,究竟写的是什么字,却让他看不懂。
——数年以来,李浅墨跟随肩胛,别无所好,对自己修为却一向极是专注。先始是因为别无可恋,后来是为了,它弥足可恋。这时,虽面临身败命丧的险境,他猛然觉出那画的深意,竟不由忘了眼前的对战,随手拆挡,忍不住将那画细看起来,且将画中的图旨与跟自己对战的妍媸三女的招路对照起来,越看,越觉出兴味。
只见那幅图上,分明是以字入画,笔意都缘自于书法。而那淡淡的墨迹,细看下来,其墨意温润处,竟另成色彩。
他一边拆着妍媸三女的招路,一边随眼看去,只觉得那笔迹之中,一时墨色翠意警人,一时墨彩妩媚如粉,一时银毫乍现、恍如锋刃,一时含沉凝高华、暗含紫韵……赤、橙、黄、绿、青、蓝、紫,那画中,分明墨呈七彩。而此时,与自己对战的阿妃,招路之间,既有画中墨黄笔意的娇媚,又有其高古堂皇处;至于南子,榴红墨黑,相互掺杂,沉厚流艳;东施却专意于青,那墨迹含青处,似都点出了她招路顿挫之所在。
李浅墨精神陡长!他以一敌三,本来身在险境。照说这时分心二用,没两下不免就要落败身亡。可他一边看着那幅图,一边自然地对妍媸三女的攻势多了分体会,手中也自然带了那图中笔意。
一时只见,他的“古拙手”中,突增“墨艳”之色。
他自己本未发觉,但占得上风的东施三女却已惊觉。
她们情知此人正是门中大敌,误以为他就是当年迫得西王母不得不倾尽全力,身负数创才逐走的登徒子,本就对他顾忌有加。这时,发觉他“古拙手”中,竟似掺杂了本门功夫的密旨,不由陡然大惊。暗道:这“色狼”,今日前来,定是准备已久,否则不能对本门功夫要旨精研至此。
她们心惊之下,气势略弱,越打越是不畅。
其实李浅墨此时不过初识异色门功夫的密趣,依着那图中感觉,不过是略略封挡住了她们进攻时那古色斑斓的浸润之意,毕竟分心二用,她们此时如全力出手,只怕李浅墨再就无暇去看那图,也定然速败当场。
可她们分明高估了李浅墨,越打之下,越是心惊,越图自保。阿妃忽然“咦”了一声,南子嘴快,讶异道:“他……怎么会这式‘墨兰笔’?”
异色门中秘传的功夫:墨艳之术,却是已失传好久。就连西王母毕生精研,试图恢复,也不过略得一二。
其实李浅墨观图得趣,随兴出手,不过略具其意。如以这等招路劲力对付别人只怕全不管用,但用于异色门弟子身上,却陡起生克之效。
阿妃也忍不住喃喃道:“墨竹、墨梅……”
墨兰笔意苍中带翠,墨竹笔意陡直青峻,墨梅笔意攒聚凝彩……这些传说中失传的功夫,其间意趣,妍媸三女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时惊觉李浅墨出手路数中,竟带有这样的味道,不由得不失惊。
却听东施冷哼道:“色狼,你哪里学来的‘墨艳’之术!”
场外边,毛嫱忽泼口大骂道:“无颜女,你好无耻,勾引汉子不说,还将本门秘术,私授于人。你们两个狗男女,当真无耻!”
李浅墨今日被人“色狼”、“淫贼”的骂,诸般平日想都想不到的话,都已被人恶毒地骂了个遍。这时听毛嫱开口再度乱骂,不由心中腾腾一怒。眼见得妍媸三女对自己攻势略松,意图自保,他得隙之下,突出三女之围,猛地一巴掌就向毛嫱掴去。
毛嫱断没料到他在妍媸三女包围之下,犹得脱困。这下出其不意,虽闪躲得快,脸颊竟为李浅墨指尖扫到,却也火辣辣地疼。
那边,那小丫头见李浅墨已转危为安,不由大喜。又见毛嫱遭辱,这下欢喜之意可更大了。只听她一拍手,拍出一声脆响。李浅墨不过指尖带到毛嫱脸颊,就有声音,不过是轻微一响。她却虚拟出好大一个巴掌声,自己在旁边叫好道:“哎哟,这巴掌打得好响!”
毛嫱急怒之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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