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iii:王孙》第67章


想到这儿,他拍拍索尖儿肩膀:“我只你一个好兄弟。”
索尖儿心中不由感动,略显腼腆地一笑。当下岔过话题,问道:“今日你叫小三给我传讯,约我来,却是又为什么?”
李浅墨这才想起正事,笑道:“嗯,那是本皇亲国戚想起了些正经大事,要找你商量呢。”
索尖儿“诺”了一声,单膝微屈,开玩笑地一礼:“王子您好不客气!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下来就是了。”
两人一时哈哈大笑。笑毕后,索尖儿冲枇杷一点头,见过了枇杷姐。却听枇杷笑道:“说起正事儿,却是砚王子前日和我说起来,道是嗟来堂开堂后,这么些兄弟,却要靠什么过活。大家年纪还轻,不做点正经营生,只怕以后都荒废了。”
她微微一笑:“我想着,总不能再沿着街靠硬收别人钱来混日子了吧。”
索尖儿挠挠头,不由得哈哈大笑。
却听枇杷又道:“前些日我听我家小姐说起,却道近来西路的商路来往日盛。凡胡地的香料、玉石、名马、快刀之类,在长安城都极为抢手。这也倒罢了,闻说甘凉一道以外,行走商路,最苦恼的就是马匪。所以我跟砚王子说,他手里现在正有些闲财,何不出资,为嗟来堂趁现在购进些产业。无论是铺子门面还是别的什么,做些西方商路上的生意,却也是一桩正经事。到时,一来,索堂主手下的兄弟们有了正经事做,不至于闲耗着生事;二来,索堂主原是有大志向的人,有此为根本,日后机会也多;三来,西去之途未靖,待得索堂主功力大成,长安城中,动辄生事非,若是有意,正可以靖平西北商路,却也是一件有利苍生的好事……我不过王子使女,随口说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索堂主休要见怪。”
索尖儿至此,方将枇杷认真盯了几眼。
这些日以来,他本在手下那帮小兄弟口里无数次听到提起过枇杷。但他一向只道,自己那帮小兄弟不过没开过眼,难得见到一个正正经经、干净俏丽的女子便随便惊为天人了。这时听她说话,远愁近虑,条条有理,不由也添了分尊重,含笑道:“姑娘说得都对,只要信得过我姓索的,我还有什么话说?”
然后他望向李浅墨一笑:“前日咱们还在说你这么多钱,怕要发愁怎么花,我得想辙帮你折腾一下。今儿,这辙都有人帮我想好了。”
李浅墨本来对钱财之事是无所谓的人,闻之一笑。
却听枇杷笑道:“只是有一点,索堂主,我家公子这注股可是要收息的。”
她面上郑重其色,索尖儿一时不由哈哈大笑,却听枇杷笑道:“不过索堂主从未做过这个,怕是还要人相帮的。我帮索堂主想了想,五义之中,毛金秤却是把铁算盘,若有他相助,只怕索堂主会上手得快些。”
索尖儿已知枇杷出身自“天下五姓”,这时由不得拿眼正正经经地看了她一会儿,只觉所谓世家旧族,出来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却听李浅墨在旁边低笑道:“这最后一条我极是赞同的。到时,你们……郎舅之间,正可好好亲近亲近。”
索尖儿不由一恼,啐道:“看不出你这么小心眼,这个词,终究被你找补回来了可是?”
说着,他忽凑到李浅墨耳边耳语道:“小墨儿,我发现黄衫儿的踪迹了。”
李浅墨犹自一愣,不知他怎么忽然提及了黄衫儿。
却见索尖儿急道:“难不成你忘了?咱们要去偷他的刀啊!”
李浅墨一听之下,不由也大是兴奋,好玩之心大起,疾道:“他在哪儿?咱们现在就去!”
却听索尖儿笑道:“我早叫手下盯着呢。据说那厮相当难缠,咱们得小心谨慎着为好。”
第二十一章 捉刀人
晚风习习,像贴着耳朵有一大块绸子在那儿抖着。那绸子凉凉的,触在肌肤上,让人只觉得舒爽。
李浅墨与索尖儿一起藏身在月华池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那槐树花期将要过了,四周都笼罩着一派香气。因为花快败了,所以这花香来得格外浓郁。夜色里只见那些槐花一串串儿的,嘟噜着、饱满着,像一张张鼓着的小嘴。
李浅墨一向喜欢槐花,因为小时,他一个人被圈禁在长安城的里弄里,四周望去,到处都是灰败的墙,方方正正的长安让他有一种被囚禁似的孤独。但等到槐花开时,便陡然热闹起来,那些鼓着的小嘴儿,仿佛无数私密的话正等着对你诉说。
——李浅墨与索尖儿来这儿是在等待着黄衫儿的出现。
这等爬树偷窥的事情,很久以来,李浅墨已没有这么兴致勃勃地做过了。这时童心一起,只担心风吹过来,这一串串铃铛样的花怕不会被风吹得作响?那时,可就要给人发现了!
李浅墨记得那黄衫儿名叫棠棣,自己最近还曾与他比斗过一场。适才,他凭着记忆还在跟索尖儿模拟着当日黄衫儿出手的招式。有那么一会儿,却见索尖儿一声不出,李浅墨不由停下手来,讶声道:“你在想什么?”
索尖儿的神色居然难得地安静。却见他迟疑了下,方才答道:“我在想,现在我们要去捉弄那黄衫儿,不知怎么,这实在让我觉得快活。”
李浅墨也快活地一笑,却觉得索尖儿的话像没说完。他童年时没有玩伴,直至遇到索尖儿,才把心底久埋的顽皮之念勾起。没想本该远比他淘气的索尖儿,此刻却不知怎么会变得这么安静。
却听索尖儿叹了一口气。
李浅墨还很少听到他叹气,不由微微有些讶然。他凝目望向索尖儿,觉得索尖儿今晚跟平时大是不同,到底怎么不同一时也说不上。
李浅墨不由也静默下来。他本不是多嘴的人,也不愿去问——说与不说,且都由索尖儿的兴致决定吧。作为朋友,他不愿多口,只预先摆出了倾听的姿态。
却见索尖儿背靠着老槐树上一根粗大的枝杈,用嘴嚼着刚折下来的一片槐树叶,又似专心、又似心不在焉的,好半晌,才半笑不笑地道:“你记得吧,下午,枇杷还在跟我说起毛金秤。其实,今天上午,我就才与他见过面的。”
李浅墨不由“噢”了一声,等他说下去。
可索尖儿半天无话。
李浅墨只有问道:“他来做什么,又都说了些什么?”
索尖儿迟疑了一晌方道:“也没什么,只不过,他像是无意间提起了铁灞姑。你知道他那等老谋深算的人,在他,我是不信有什么话是无意间提及的。所以,我总觉得,那晚异色门里发生的事,想来他也都知道了。”
李浅墨不由被惹动了兴致,问道:“那他现在怎么看,可是……出言反对了?”
索尖儿摇摇头:“他倒没说什么反对——其实,他就算反对,又值得了什么?你知道我的性子,从不在乎别人赞成或反对的,别人越是反对,我反而越是会拿定主意的。问题是,我最怕别人不反对我。”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不反对我,我反觉得憋了一腔子的劲儿无处可发了……他貌似闲扯,扯来扯去就扯到了铁灞姑,言语间,似乎流露出他与铁灞姑兄妹之情的密切,也很关心他那个四妹。而铁灞姑……他跟我貌似无意地讲起:他欣赏的男子会是怎样,该是何等的心胸,又该是何等的作为,一桩桩一件件的,讲得那叫个详细……我想,他的意思其实就是,如果铁灞姑欣赏的男子是怎样的,那我,就应该也学着怎样。”
他出神了一晌,然后望着李浅墨道:“小墨儿,你说,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照她想的那样改变自己吗?”
李浅墨摇摇头,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又如何知道?
却见索尖儿一笑:“总而言之,他讲的应该都不是什么坏话了,这世上所有‘正常’的人都会那么说的。说起来,他今儿上午来讲的话,跟下午枇杷在你那后院里跟我说过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李浅墨不由一愣,只听索尖儿接着道:
“他们都是在用他们的标准,来逼着我长大。”
说着,他的目光忽然热情起来,又热烈又诚挚地望向李浅墨。
“小墨儿,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这些人——嗯,这些还算对我们好的人,其实都在有意无意地暗示,想逼我们长大。且最好是长成他们希望的样子。我这么说你别笑,其实早在很早以前,我十一、二岁时,就觉得,自己其实已足够长大了……”
说着,他呵呵地笑出声来。
“……那时的那种自信,来自于……嗯,这么说吧,可能来自于我一直在反抗。为了反抗,我也要相信自己已长得足够大了。可这些天来,身边的事变化很多。机缘巧合,我一下子认识了你,又通过你认识了我现在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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