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iii:王孙》第110章


——有多少场悬想中的战斗从未打响?比如:单雄信对上漫天王,李药师对上虬髯客,红拂女对上窦线娘,杜伏威对决辅公袥……眼见有幸得睹当年大野龙蛇中幸存的两位佼佼者出手比拼,场中识者,一时都觉得幸何如之!
虬髯客一身艺业横绝天下,号称天下头等强横之人,以秦王如日中天的威势,至今仍难掩其光华,可谓大野龙蛇中幸存不多的当年争霸者。
而天罗卷自出道以来,绝少败绩,在当年大野群豪中,以弱冠之龄,喑呜叱咤,惊座八千,怕是少有的可以挑战虬髯客的高手。
座中的李承乾忍不住都面色激动。可惜环顾左右,却无可对言者。却见李浅墨席上的龚小三神色间雀跃不止——对于生长于长安城的少年来说,场中的两个高手,简直就是他们成长中无数度血为之沸的传说。
可惜人人注目间,几乎无人察觉到王子婳眼中隐隐泛起的那丝笑意。那一丝笑意,突然让她显得很“女人”。那样一种笑,怕会让所有的女人都为之嫉妒到疯狂吧?因为,那就是幸福,且像是一个女人能从男人那儿得来的最大的幸福。
只见一把尺蠖剑凭空飞渡,空气中都响起了一阵“嘶嘶”的破风声。罗卷一出手,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他烧着了。王子婳望着那把剑,与执剑的罗卷,只觉得恍惚中,仿佛又见到当年那个朱唇玉面的少年游侠。
一切似乎都依旧,一切似乎又不一样了。那一剑中,比以往多出来的是一份沧桑。可那沧桑虽在,却依旧不掩其锐,也难掩其劲。那一份“劲”与“俊”,在罗卷这样真正拥有过年轻的人来说,就算积火劫灰,三千界倾覆万次,怕也不能稍改他生命中一点本真的执意。
王子婳笑笑地看着罗卷,几近骄傲地想:这是我的情人!
——仅属于我的……情人!
她心中头一次升起这种完全拥有的感觉。哪怕在外人看来他们结缡之后,仅仅相伴一夜,即各自分飞天涯,可他全部为她拥有,她也全部为他拥有,她拥有那个不老的情人。
只听虬髯客哈哈笑道:“终于碰上了!天罗卷,且让老夫会一会江湖中传言永远不老的老少年!”
他双掌如印,一合,已合夹在罗卷击来的尺蠖剑上。
罗卷本该可以避开,但他似有意不避。
尺蠖剑为虬髯客双掌一夹,如同被生生地焊死在那里。可那柄尺蠖却似活的,它在虬髯客双掌之间忽然昂突怒起,剑尖一蜷一涨,仿佛一条怒蛇,仍直点啄着冲虬髯客的背心而来。
可虬髯客双臂竟也似活的,可以任意拉长缩短一般。只见他反夹着的双臂突然伸长,哪怕尺蠖剑暴涨而出,可他背心口距离自己手掌的距离突然变远,已然难及。
罗卷长啸一声,执剑之手一拧。
——虬髯客以内力雄浑,双掌如铸称雄天下,单拼力道,恐非罗卷之所长。他手下一拧,欲以剑锋之利绞烂虬髯客一生自负的双掌硬功“铸铁令”。
虬髯客身形忽然一转,他这么伟岸的身子,竟也可随剑锋翻转,竟头下脚上地顺势翻转了一圈,然后大笑着凭空跃起,在空中屈膝一坐,竟挟剑背后,就向罗卷头上坐了下去!
这老儿出手之怪异,真真举世罕见!
普天之下,除他之外,怕还没有任何人敢向天罗卷头上坐下来。
可他这一坐,竟坐得那么心安理得,稳重泰然。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罗卷竟然弃剑。
——没人知道该怎么应付虬髯客那样的一坐,也再没有人想到以尺蠖剑成名的罗卷竟会弃剑。
连虬髯客都吃了一惊,他只觉得手中之剑忽变得滚烫,忍不住略微惊“呀”了一声。
罗卷弃剑之后,倒退一步,然后,翻天踢斗,一脚就向虬髯客横压而下的屁股上踢了出去。
这一招硬碰硬,没人想到虬髯客面对天罗卷,居然敢一屁股就向他头上坐来下;更没人想到,面对虬髯客如此怪异之势,罗卷竟会弃剑,然后一脚向他屁股踢去。
只听得罗卷与虬髯客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罗卷这一踢有如倒挂金钩,横踢北斗,一击而中后,就倒飞出去。而虬髯客以臀下压,自仗着一身霸道的横练功夫,竟不闪不避,却也被踢得向前飞蹿。
但见虬髯客落地之后,面色略白了一白,就依然如旧。
罗卷却略微跛着腿,拖着一条明显带伤的腿,却不改其快,攸忽间已经蹿近,伸手一夺,就抽回了适才被他弃掉的那把尺蠖剑。
虬髯客只觉双掌火烫,竟夹那剑不住,任由他抽了回去。
这一式魁星踢斗,硬碰硬之后,明显是罗卷吃了亏,可他依旧夺回了自己的成名利器尺蠖剑。
旁观诸人真是人人都觉得大开眼界,只见虬髯客哈哈大笑道:
“哈哈,看来天罗卷的脑袋,真不是寻常人可坐得的。”
罗卷洒然一笑,对自己足踝受伤似毫不在意,反讥道:“不过虬老儿的屁股,真是铁一般硬,以后我不敢轻易去踹了。”
他们两人之间分明陡起敬意。
那边王子婳身边的女侍本环伺在魏王身前,这时有一人忍不住脱口道:“好帅!”
旁边的侍女也应声点头。
罗卷虽为王子婳情人,可王子婳身边侍女却甚少见到他,平日私下里,怕不只一次地研究过这罗卷究竟该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不由惊呼了声“好帅!”
罗卷还有空冲那侍女略微点头示意。那侍女脸上一红。却见罗卷尺蠖剑重新在手,伸出衣袖往剑上轻轻一拭。
虬髯客笑道:“好、好、好!当年,南肩胛、北罗卷,大野龙蛇中两位少年高手,老子也颇想一会,最想试试的是那肩胛的高浅,所以还曾经专赴江南,出手逼迫杜伏威,以逼他现身一会。可惜肩胛当时不在——可恼那小子,居然敢直杀奔老子老巢,连毁我碧鲸帮十一分舵,等老子赶回去时,他却又缩头不见。更可恼的是,这小子居然早早地就死了,让老朽我怅憾终生。今天遇到你,也算一偿老朽我当年的宿愿。”
李浅墨在树上听得心中一动,没想肩胛与虬髯客之间还有这么段恩怨。
却见罗卷拭剑之后,扬首望了望天,忽然一低首,伸指弹剑,剑锋一荡之际,他已再度飞扑而来。
虬髯客目光专注,适才一个照面后,他已收拾起了轻忽之心。以他之能,于天下英雄,几乎个个轻视。这时眼见得罗卷之剑,却也不由得不收起轻忽之念。
只见他大袖飞扬,那袖子沾了水,再贯注了他的内力,两只袖子一挥起竟如两块铁板也似。
罗卷电闪而来。空中猛地劈下了一个雷,那一剑,就刺在雷响时的节骨眼上。
这一击,却见得空中水珠一溅,竟是罗卷的剑刺到虬髯客袖上,以硬碰硬,逼飞出的虬髯客袖上的水珠。
转眼之间,只见罗卷缩如尺蠖,而展似游龙,身随剑走,一连已冲虬髯客攻出了不知多少剑。
虬髯客以一身内力雄霸天下,两袖带水,直可称为铁布衫。
罗卷论起硬功,远逊于他。不过他尺蠖剑一经施展,极见弹力。竟以身为弓,以剑为矢,奔突跳荡,其势劲疾。这两人对战,虽强弱之间,略有差别,却个个都有一副自顾无俦的气慨。
湖面上,一时千声万响,有如炸开了锅。无数白雨跳珠,那突然而至的雷阵雨,蓄势良久,终于下了下来。
忽听得罗卷冲李浅墨立身的树上叫道:“这老不死的虬老儿,我一个人真还未见得斗得他过。小兄弟,你何不也伸伸手,逞你一剑,咱们尺蠖、吟者,二度合击,看这老儿撑不撑得过?”
李浅墨于突来的大雨中,不由猛地一愣,再想不到罗卷会叫自己帮手。
他本已在旁边看得摩拳擦掌,恨不能亲身相试。这时听得罗卷一叫,不由大喜:到底是大哥,有这等好玩之事,不会忘了叫上我!
可他听得罗卷亲口说出“未见得斗得过这虬老儿”时,心里不由代罗卷一怒。可接着又觉得,罗卷虽直承未见得斗得过这老儿,但以他心中之坦荡,就是说出口来,依旧不掩其凌厉勇锐的气慨。
李浅墨笑叫了一声:“好!”
人已在柳树上飞掷而出。
他进则罗卷退。
罗卷虽叫李浅墨与他合击虬髯客,却也未见得肯占虬髯客什么便宜。只是如此好战,对于初出江湖的李浅墨,实为难得的历练。眼见得他观战之时,分明蠢蠢欲动,罗卷不欲让他错过机会,所以才叫他拔剑参战。
但他依旧不肯与李浅墨同时合击。
一时只见他二人一人一招,一进一退,于曲江柳岸,竟一仗尺蠖,一执吟者,与虬髯客对战起来。
那漫天的雨下得更密了,疾如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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