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川-飞云惊澜录》飞云惊澜录-第126章


然将头一摇,满头灰黑的长发立时披散下来。随着她这声长嗥,台下男女巫师蓦地一起嘶声嗥叫,声若鬼哭,跟着十余个巫师一起摇动手中法器,立时台下铃响鼓鸣。仓啷啷、哗啦啦的尖声锐响震得旁观百姓头晕目眩,众人只得双手掩耳,潮水一般地向后退开。 
“爷爷是捉鬼的钟馗,还怕你这妖法不成!”沈炼石怒喝声中,扬刀再上。九子鬼母蓦地将舌尖一咬,迎面便喷出了一团血来。这一口血便喷在了断水刀上,与此同时,那把乌杖也劈面砸在了刀上。这一杖力量之大,竟似远远超出她自身功力所及,只一杖便打得沈炼石疾退三步。他奋力拿桩站稳,只觉全身气血翻涌,煞是难受。台下的何竞我见他目现惊诧之色,不由高声叫道:“沈兄小心了,这是塞外魔家的‘炼魂大法’!” 
斡兀立一击逞威,台下的诸多巫师立时如中疯魔,鼓、铃之声愈加疯狂,真如暴雨乍做,群鬼嘶嗥。九子鬼母怪叫声中,铁杖又再攻到,沈炼石大喝一声,奋力推出一招望海势。这一招实已将他自身内家功力提到十成,却依然敌不过这凶险邪气的炼魂大法,沈炼石只觉一股阴邪的劲气随杖传入,浑身劲气登时一震,全身一颤之下又退数步。 
这时候暮色四合,草原上朔风渐起,满天红若滴血的夕阳之下,一个长发乱飞的彩衣老妇长嘶短嚎,奋袂狂舞,这景象说不出的可怕,也说不出的邪气。斡兀立自身内力已被邪法摧到极限,邪功贯注之下,杖端那一颗骷髅居然发出一团蓝汪汪的光芒。每一杖击出,便伴着声声鬼啸,沈炼石心神大乱之下,只有一退再退。东首群豪见他势窘,无不又惊又急,笑云想起若是自己那一场不败,便不会让师尊上前冒此大险,内疚之下顿足大叫,却牵动了伤处,立时咳嗽起来。 
危急关头,沈炼石忽然扬眉喝出一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一喝裂空而作,唱的正是南宋文天祥的那一首《正气歌》。说来也怪,这正气凛然的唱喝乍然一发,不知怎地竟惊得斡兀立心神大震。沈炼石声出刀至,一招“无涯势”,立时将她逼得疾退了一步。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沈炼石喝声不绝,“望海势”、“澜生势”连绵而出,登时反守为攻。斡兀立惊怒交击,猛地昂首又喷出一口血来,乌杖荡起一层黑气直向沈炼石卷来,此时她虽近强弩之末,但情急拼命,仍是声势骇人。 
沈炼石双目圆睁,这时正喝到那句“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这一喝意气昂扬,那一招“问心势”也使得沉稳如岳。断水刀卷起的青光直掠过去,和那黑气撞在一处,登时发出一串尖锐刺耳的金石交击之声。跟着砰然一声乍响,满空银铃飞舞,原来这一刀劲气如山,竟将铁杖上的无数银铃尽数斩下。 
这一招“问心势”的刀意纵横,盘旋的刀气如一条怒龙,凌空绕处,斡兀立双肩琵琶骨、双腿胫骨尽数为这一刀劈碎。她惨嗥一声,摊倒在地,一下子昏了过去,台下摇铃狂舞的一众巫师心胆俱寒,登时愣在当场。刹时间嘶嗥声、兵刃声、鼓鸣、铃响一起止歇,似乎连风声也停了,天地万物都慑服于一刀之威下了。 
沈炼石收刀而立,回身向台下呆若木鸡的赵方厉声喝道:“姓赵的,这一阵是谁胜了?”赵方的浑身全身都是冷汗,双腿打战,颤声道:“自然……自然是老先生胜了!”沈炼石仰天长笑,笑声在草原上远远荡了出去,几个巫师爬上台来刚将斡兀立抬起,闻得这声狂笑,心神剧震之下,手一松,又将她摔在台上。 
赵方眼见天色已晚,向蒙古主子禀报一番,便回来鸣锣休战,请双方各自回去安歇。第一日七星风云会中国虽仅胜一场,但这一阵胜得堂堂正正,份量远胜蒙古所赢的那两场。东首群豪无不扬眉吐气,疾向沈炼石拥去。沈炼石还刀入鞘,刚刚走回东台,忽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原来适才斡兀立以炼魂大法使自身功力大增,沈炼石虽然力拼获胜,却也受了不轻的内伤。“灵僧癫道”两大神医急忙上前,要为他把脉诊断,却给他一把推开,恼道:“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飞云惊澜录 第二十七章、江山望断黯销凝(2)
第二十七章、江山望断黯销凝(2)
众人各自回营安歇,朝野两派仍是渭泾分明,聚合堂群豪只和几个山寨的首领自处一帐用炊。饭后玉盈秀便急急请梅道人来给笑云再看伤势,梅道人细细瞧了一番,才笑道:“这小子命大,那一剑若再偏得两寸,那便不堪设想。这时么,只需歇息几日便会生龙活虎。”玉盈秀这才放心。过不多时,沈炼石、何竞我、曾淳、顾瑶等人先后前来探问笑云,笑云倒给众人问得不好意思,向沈炼石道:“嘿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偏偏是在这紧关节要的时分全无用处,真是给师父师爷列祖列宗丢尽了脸!不过师父放心,过不多时,弟子一定大大露脸一回让师父也风风光光的胜过喝上八斤美酒!”沈炼石板脸道:“什么时候,是你小子娶媳妇的时候么?”众人哈哈大笑,笑云和玉盈秀倒羞红了脸。 
这时陆九霄也带着灵照禅师笑吟吟地赶来探问,眼见笑云无恙,众人便即坐下,商议明日对阵的情形。才说了几句,外面一个聚合堂弟子进来奏道:“外面有蒙古耶律弘前来求见任少侠!”沈炼石七窍生烟,挥手道:“让他快滚,走得迟了老子扭断他脖子!”何竞我忙道:“老哥,这耶律弘倒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那一刀也未必是尽出本心!还是请他进来吧。”笑云也道:“是呀,我大哥好心前来探问,咱们若是执意不见,岂不显得小气了?” 
耶律弘走进帐来,先向众人团团一揖,除了沈炼石,帐中的何竞我、陆九霄等人还都跟他客气了几句。耶律弘便走到笑云榻前,眼见他着实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他握住笑云的手道:“兄弟,你、你若是记恨大哥,这便也刺我一刀!”笑云笑道:“我受了一点小伤,却换回大哥一条性命,那也是心甘情愿!”耶律弘听他说得真切,心下感动,一张红脸上更增了一团血色。他嘴唇动了一动,似是想说什么言语,但见四周群豪静坐一旁,那话就又咽了下去。 
笑云眼见群豪并不搭理他,怕他冷落,便尽力和他说笑。耶律弘却似另有心事,立在榻前跟笑云心神不定地寒暄几句,便即告辞而出。笑云在榻上翻身下来,要亲自送他出帐。耶律弘执意不允,笑云笑道:“这些皮肉小伤算什么,这时咱哥俩再打一仗,兄弟也未必便输于你。”耶律弘拗他不过,也只得由他。 
两人并肩走到帐外,耶律弘忽然止住了步子,道:“兄弟,你……”他顿了一顿,才沉声叹道,“这风云会你们不要打了,还是乘早走吧!”笑云一愣,笑道:“怎么,大哥当我中原无人么,今日虽然我们少胜一阵,但这可是打擂台,最后还是看擂主的本领。我们这里何堂主、郑帮主和陆大人可都是大好身手,厉害得紧!”耶律弘嘿了一声,低声道:“你们越是厉害,就越是凶险!还是今夜听哥哥这句话,速走为上!” 
何竞我见他言辞闪烁,急忙走上一步,道:“少城主,不管如何,大家都是武林一脉,少城主有何难言之隐,还请见告。”耶律弘的一张脸这时红得如欲滴血,终于咬了咬牙,道:“诸位有所不知,大汗早就约定,若是风云会上我们最终落败,号声一起,立时兵马齐出,乱箭齐发,将你们尽数射死。可是今日大汗宠巫斡兀立重伤,大汗恼怒无比,业已……”说到这里,面色一窘,却又摇头不语。众人听到这里,心都一跳。 
“业已怎样?”何竞我目光灼灼,沉声道,“莫非大汗一怒之下,业已分兵犯我边关么?” 
耶律弘浑身一震,竟不敢再瞧他锐利如刀的目光,仰头一叹道:“我耶律弘平生行事,都是光明磊落!只因今日使诈胜了我兄弟,有愧于心,这才冒死前来探望,得见我兄弟没有大碍,也就宽慰许多了。”说到军机要事,耶律弘这老实人不敢直言,忙又岔开话题。 
笑云见他闪烁其辞,心中却觉火烧火燎,忽道:“大哥,何堂主那日便推算出来,你们大汗摆这七星风云会,只是个障眼法,那叫明修什么道暗度什么什么,让咱们大明以为你们无心征战,暗中却调遣兵将,要攻我大同,是不是?”耶律弘苦笑一声:“兄弟,大哥只是一介武夫,这等军机要事,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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