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纪》第40章


道何时还能见到,小月坐在世子府的掬月阁中,望着窗外感叹。
世子府如今并不荒凉空阔,周若在此待嫁,不过这个掬月阁却还是空着的,小月来这里不仅仅是缅怀,还想做个简单的告别,不是和云子冲,而是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从明天起,自己将把这些彻底遗忘,重新来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也许清苦,但应该更轻松快乐,爹娘那里有身为大将军的虎子,应该不用自己惦念,而云子冲,再过几日,娇妻美妾江山地位就应有尽有了,可算是天下第一得意之人了。
环顾掬月阁,小月不禁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在月城时,那边的软榻上自己总是靠着子冲看书,有时他会谈一曲给自己听,大多数还是那首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临风苑的古筝如今摆在书房的案上,小月走过去,随手一拨。一阵糟乱的琴声从手指下弹出,小月摇头苦笑,自己果然是徒有虚名的,就是这个古筝,子冲不知道握着自己的手教了多少次,到了今天,自己依然是弹不成调。
烛光跳动间,墙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小月低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算起来我才算是客”周若从屏风外走了出来,依然是大红的衣服,不过不是利落的骑装,而是长裙短襦,下面是艳红的长裙,上面是淡红的短襦,这深浅不一的红色,把周若的容颜映的更加美丽夺目,小月不禁有些炫目,这样张扬着美丽的女子啊,云子冲时常说自己像空中的明月,淡静而幽雅,如果说自己真的是月亮,那么周若就应该算是太阳了,明亮炙热的令人不能直视,即使是月亮,也要仰仗它的照耀,才有晚间的淡淡光华,就如自己和周若。
不是妄自菲薄,这是最真实的现实,周若盯着小月的眼光很奇怪,有欣赏,有喜欢,也有嫉妒和难过,种种情绪充斥在她明亮的眼中,异常的复杂,小月眼光一闪温声道:“我不过来这里看看,一会儿就走,明天我就要去送嫁了,恐怕赶不上你的大婚,在这里提前祝贺你”周若眸中划过一丝喜色,脸上染上些许羞涩道:“我的怎么能算是大婚,不过侧妃罢了,他心里的一直只有你”小月哧一声笑了,低声喃喃的道:“只有我”即使和周若以前颇为投缘,而此时两人之间却有一种生疏的尴尬,小月抬头道:“其实子冲表面看着冷冷的,不过心其实很软,俗话说柔能克刚,如果以后你能温柔的和他相处,他应该会对你很好的”周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今天的小月很奇怪,即使自己看见她有刹那的颓败,可是这样平和的小月,周若还是没想到,周若设想过,如果反过来,自己和子冲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如果面对他娶别人的情境,绝对无法如此平静的对待,这个纪小月竟然可以微笑的祝福,真的很难理解,她的出色自己早就领教了,即使自己一向目下无尘,也知道除了身份和姿色胜过她,别的却是差的太远。
自己本来也是异常欣赏她的,却因为云子冲心不由自主的开始讨厌她,甚至有些淡淡的怨恨她,只因周若知道,即使自己和司马玉娇几乎每天都缠着子冲,可是他看她们的眼光,依然是平静淡然的很,和注视着纪小月的那种炽烈眸光完全不同,即使自己即将嫁给他,他还是冷酷的告诫自己和司马玉娇,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别的女人只能是个虚名而已,如果不愿意,可以另择良婿,多么直接而残忍。
这使得本来还打算和纪小月好好相处的周若,在听了他的这番毫无余地的话后,也不得不站在小月的对面,敌视她,只因心里的嫉妒真的难以抑制,这个掬月阁自己真的没上来过,不是没想来过,而是管家说过多次,太子爷吩咐世子府里郡主随便去哪里都行,除了这个和临风苑相连的掬月阁。
司马玉娇说过,月城她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就是掬月阁和临风苑,和世子府的一模一样,是太子命人比照月城原样建造的,虽然不奢华却意义深远,周若住的地方是掬月阁对面的一间水榭,临着园子里的人工湖,也是异常漂亮,可是每每抬头间,看见相连的临风苑和掬月阁,心里还是有些刺刺的难过。
掬月阁往日都是黑着灯的,这夜却突然亮了起来,透过窗子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来回徘徊,周若于是悄悄来了,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小月说话,她才走进去,说起来这间掬月阁不算大,布置的只能说是雅致,但是周若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闷闷的憋气,也许是因为书案上的两套笔墨,也许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两个人的痕迹,自己仿佛闯进了子冲和纪小月的天地,感觉自己不过是被远远隔离在外无关紧要的过客。
掬月阁,周若暗暗叹息,恐怕掬住的不是纪小月,而是云子冲吧,周若的脸色有些难看,愣神片刻也没说话,小月开口道:“你不用管我,我不过是来寻些旧物,一会儿就会走的”听到她的话,周若回过神,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在门口的屏风处停住了脚步,低声道:“虽然对不起,不过我还是会努力让他爱上我,我的骄傲不允许我不战而败,你要小心,毕竟爱情面前那里还有友情,其实我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天真,我和明慧毕竟不一样”小月笑了道:“这才是你,北地骄傲的郡主,希望你能达成所愿,至于爱情友情,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你放心,你迫切想要的,费经心思想得到的,在我心里,其实不过是浮云罢了”周若蹭的回身,深深看了小月一眼道:“你这是炫耀吗,希望你这种淡然的笑容能保持下去,太弱的对手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说完骄傲的一仰头下楼去了,小月不禁摇头浅笑,周若骨子里还是有些天真的,真正阴险狡诈的人,又那里会让对方知道呢,不经意间就把敌人铲除了,窗外月色有些朦胧,仿佛告诉小月,夜已经深了,院子中不时传来几声虫鸣,给寂静的夜色点缀上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小月走到书案后,拿起笔开始给云子冲留书:子冲台鉴:这是我第一次写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说实话,我还是不习惯那些文邹邹的之乎之也,就用直白的语言诠释好了,这样看来,我的才女之名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提笔写这封信时,说真的,此时我的心情异常平静,也无风雨也无晴,仿佛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自从师傅来找我,我就知道了,说实话,我并不怨你,也不恨你,你有你的坚持和无奈,但同样,我也有我的骄傲和底线,这些我很明白,毕竟我们之间是如此的不同。
对你来说,太子正妃已是给我的极限,我也感谢你的抬爱,但是这时我不得不说,即使我们一起长大,你还是不大了解我,一开始你总是用焦急的眼神望着我,你眼中的含义我岂会不知,可是那时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毕竟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即使短暂的接触,也无法融合的,你有你必须维护的东西,而我有什么,不过是天生的骄傲罢了。
爱情对于你我来说,本来就是奢侈的东西,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灰姑娘的故事吗,即使你是王子,我也不想做依附你的灰姑娘,我要的东西你永远不会明白,这就是你我最大的悲剧,写到这里,夜色已深,信也该结束,而我们的故事也将落幕,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但是还请你为我保留我仅有的骄傲,请不要寻找我,我将背着药篓去游历,也许在山中采药,也许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落脚,开个小药铺轻松惬意的生活,更可能找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盖一个可遮风避雨的茅舍,恬然隐居。
如果将来我们都释然了,也许我还会回来,那时恐怕你已经至尊天下,俯视众生了,如果那时你还记得我,并且看得起我,那么就让我们再坐下来把酒话青梅。此时窗外的月色正好,在此谢谢你七年间无微不至的呵护,书不尽意。我会在远方遥祝你:万事如意,举案齐眉,最后把前些日子我抄的一阕词附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分外的应景:“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另这支荆钗即使粗劣,可是出自太子之手,也仿佛比那些名贵的钗子更有价值,请转曾有缘人。小月执笔于灯下。
写完小月又重新看了一遍,才放到一边已经准备好的信封里,伸手把头上的荆钗缓缓抽出,乌黑的头发瞬间滑落,小月把荆钗放在信封上,把头发重新编了个简单的麻花辫,起身下了掬月阁,从角门出了世子府,回身看去,仍可看见掬月阁温暖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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