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商会》第18章


“我……”顺安急了,“我在迎黑时,是到伍家来着。我……我对挺举阿哥讲过这事体,我……”
“为啥要对他讲?”
“我……不瞒阿哥,我从未干过这种事体,心里打鼓,就……就想找个人……商量商量。挺举是我阿哥,跟我最要好,我……我就去寻他了。”
“你是哪能对他讲的?”
“我也没讲啥,只是问问他大清律条。我……我啥也没讲呀,章哥!”
“哼!”章虎声色俱厉,“骗鬼呀,关帝爷在支耳朵听呢!”
“我……我是讲起这事体来,是他问我,我……”
“哪能讲的?”
“我……”顺安眼珠子急转两转,“我啥也没讲,只是讲了一个传闻,说是余姚那边有家大户在开堂会时让人上门抢了。”
章虎几人互望一眼。
“唉,”章虎长叹一声,“兄弟呀,我念你是个人才,好心邀你去做大事体,你却……打退堂鼓也就罢了,这又害我丢了刀枪,伤了兄弟。”
众阿飞齐道:“大哥,不能便宜这个鸟人!”
“章哥,”顺安连连磕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对……对不起你呀,章哥!”
“兄弟,”章虎应道,“对起对不起,就只有你自己晓得了。大哥是走江湖的,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你做下这桩肮脏事体,大哥包庇不得,只能予以惩戒。兄弟们,剁下他一根无名指!”黑起脸,背手走向一边。
顺安扑前一步,死死抱住他的一条腿,声泪俱下:“大哥,大哥,大哥啊——”
“唉,”章虎顿住脚,看他一眼,摇头长叹,“好吧,念起你我往昔交情,权且寄下这根指头。你是嘴上惹的祸,就自己掌掴三十下。兄弟们,数着!”
顺安松开章虎裤角,一边哭泣,一边掌嘴。
听说有人抢劫,戏台顿时乱了,看戏的人们一窝蜂地涌出马家,四散而去。鲁俊逸安顿好马家,带着众仆役急急返家。
伍中和夫妇与甫光达夫妇随着人流走在最后。
“哎哟哟,”甫韩氏对伍傅氏道,“是啥人胆大包天,竟敢抢劫鲁家?”
“鬼晓得哩。”伍傅氏应一句,转对中和,“他爸,不晓得伤到人没?你和光达走快点,到鲁家望望。”
不及中和应声,甫光达大叫:“快看,那厢起火喽!”
远处果然冒出火光,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失火喽,失火喽,快来救火哟。”
“天哪,”甫韩氏惊道,“是咱家方向!”
几人皆吃一惊,改往火光处跑去。
“他……他爸,”伍傅氏是小脚,跑不快,气喘吁吁道,“不……不会烧到咱……咱家吧?囡囡……天哪,囡囡还在家里!”
伍中和飞跑起来。
着火的正是伍家。在他们说话时,大火已经蔓延开去,整幢房子全部燃起。
火是章虎放的。
章虎引人扭开伍家门锁,亲手点燃西厢的柴垛。顷刻之间,火苗四下乱蹿,不一会儿就烧到主房。
主房是木结构,怕的就是火。
火光熊熊,映红半片天空。
屋里时断时续地传出淑贞的哭叫声:“阿爸,姆妈,阿哥……”
门窗皆在燃烧,闻讯赶到的救火者望着大火,没有谁敢闯进屋里救人。
在伍中和、甫光达赶到时,淑贞的呼救声渐渐减弱,几乎听不到了:“……阿爸……”
“囡囡——”伍中和不由分说,一头扎入火海。
甫光达没能扯住他,冲火海里大叫:“伍老爷,使不得呀,伍老爷,你快出来!”
“囡囡……囡囡……”房子里传出伍中和的断续叫声。
时光凝滞。
所有目光尽皆盯向火海,众人甚至忘记了泼水。
终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仍在燃烧的大门内侧飘出:“光……达……”
一个火团被扔出来。
待甫光达反应过来,火团已经落地,没有一丝儿声音。光达扑进院子,抱起火团,急返回来,扑打她身上的火苗。伍傅氏、甫韩氏这也赶到了。
伍傅氏抱过淑贞,边哭边扑打:“囡囡,囡囡,乖囡囡啊——”
甫韩氏端起一盆水,扑头浇在囡囡仍在冒烟的身子上。
甫光达挡下囡囡鼻孔,想起中和,冲火里大叫:“伍老爷,快出来,伍老爷,囡囡活着哩,你快出来呀!”
没有应声。
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加入救火行列。
顺安也跑过来,但没有参与救火,只是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傻傻地望着这场热闹,好像所有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安儿,”甫光达瞥见是他,急道,“快,快泼水呀!”
顺安依旧状若痴呆。
火势更大,烤得人们向后退。
就在此时,挺举如飞般直奔过来。
“挺举,你……你阿爸……”甫光达一急,话也说不囫囵了。
“阿爸在哪儿?”挺举急问。
“火……火里……”
“阿爸,阿爸——”挺举朝火里大叫。
“怕……怕是……”甫光达指着火海,“他把囡囡扔……扔出来,没……没动静了。”
“他从哪儿扔出来的?”挺举急问。
“就那儿!”甫光达指着远处的堂门。
火势更大,屋顶发出嘎嘎声音,眼看就要塌下。房门大部分烧没了,是门框在烧,形成一个火圈。
一身素衣的葛荔也飘然赶至,站在远处审视熊熊烈焰。
挺举根本没有时间审视。他果断地夺过一大桶水,哗地浇在身上,又让顺安脱掉上衣,在水里浸了浸,包在头上,俯身冲向火里。
就在此时,顺安却如大醉中猛醒,箭一般冲上,死死抱住他,哭道:“阿哥,使不得呀,阿哥,使不得呀!”
话音落处,房顶轰地塌下一处。二楼的楼板早已烧空,大量瓦块直砸下来,堂间火势更猛,热浪烤人。
挺举猛力挣脱顺安,大叫一声“阿爸——”冲进院门。
三面皆是火焰,院子就如火海里的一条暗道,虽说明火不多,却就如火炉的中央,且地上满是飞蹦过来的带火木块儿,根本无法呆人。就在挺举冲进院门的一刹那间,葛荔如飞般箭步冲出,以巨大的惯力撞他身上。二人同倒于地,顺安这也发疯般跟进,死死抱住他的后腿。葛荔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反手扭牢挺举,将他死拖出来。
几乎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堂间屋顶整体倾塌。
望着轰塌后烧得更猛的火海,挺举撕心裂肺:“阿——爸——”
第五章孤注一掷,伍挺举借贷赶考
这一夜,无论是鲁家还是伍家,都在煎熬与痛苦中度过。
翌日晨起,几个官差到鲁家查询案情。齐伯将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一遍,只隐去葛荔、苍柱两个关键人物。官差勘察过现场,取完证,见劫匪并未偷走什么,就让齐伯及在场仆役录下口供,画过押,回去交差了。
齐伯送走官差,略定下神,走进俊逸书房。
俊逸双眉锁结,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从四更一直坐到这辰光,有两个时辰了。”齐伯关切地问。
“唉,”俊逸长长叹出一声,不无懊悔,“齐伯呀,这次事体,思来想去,真就是我一个人的错啊!”
“老爷,这……从何说起?”
俊逸苦笑一声,摇头:“是我一时脑涨,张扬炫富,方才招此祸端。”
“老爷,”齐伯点头认可,劝道,“事体既已过去,你就想开点。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老爷能够记住教训,也算是件好事体。”
“对我也许是福,可……对老伍家呢?老伍家这场灾,分明是……”俊逸两手抱头,说不下去了。
“唉!”齐伯亦出一声长叹。
“齐伯,你能确定是啥人干的?”俊逸抬头问道。
“几个泼皮!”
“这帮畜生!”俊逸握紧拳头,恨道,“哪能放他们走哩?该把他们全部扭送官府才是。”
“不是我放的,是那两个黑衣人。”
“他们为啥要放?”
“不晓得。他们放走泼皮,把我打晕了。待我醒来,发现躺在一块荒坡上,周围没人。我活动几下,见没受伤,觉得奇怪,回来路上,看到伍家着火,方才晓得是那帮泼皮报复。”
“哦?两个黑衣人功夫介深?”俊逸抬头望他。
“唉,”齐伯摇头,“是我老了,精力不济了。再说,他们打掉泼皮手中火枪,制服泼皮,我就把他们看作自己人,没有提防。”
“是哩。”俊逸起身打开书柜,拿出伍中和的那幅画轴,在几案上缓缓展开,望着画面发怔。
“老爷,”齐伯道,“要不,我们这去望望伍家?无论如何,老伍家这场大火跟我们有点关系。若不是挺举……”
“是哩。”俊逸慢慢卷起画轴,卷完,抬头道,“你觉得挺举这孩子如何?”
“德才兼具,智勇双全,是块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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