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商会》第30章


“小姐,”光头叫道,“这小伙子从老家来,说是要寻老爷,还管老爷叫鲁叔哩。”
碧瑶瞟挺举一眼,不由想到那只手镯,长头发一甩,哼出一声:“这个人呀,不认识哩!”一扭头,故意扭起腰肢,趾高气扬地与秋红走进院子。
“伍先生,”光头瞥一眼挺举,语气变了,“没什么好讲的,请走人吧。”拍打几下衣服,扭动矮胖身材回到门房,再次探出光头,“明朝若来,记住换身衣裳,免得我这地方晦气!”
吃顿闭门羹就不说了,光头这又羞辱他的孝服,挺举忍无可忍,本欲理论几句,话到口边又强自忍下,呼呼粗喘几声,一扭身,大踏步离去。
夜深了。
细雨仍在下,行人越来越少,街坊两边的灯光渐次熄灭,到处黑乎乎的,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家亮光。
顺安脚步匆匆,闷头直往前走。
顺安想到一个去处——四明公所。在老家时他听闯荡过上海滩的人讲过,上海有个四明公所,那是宁波人的家,无论是谁,只要日子混不下去,就可到此处寻求庇护。
顺安连问几人,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一路走去。但上海的街道跟牛湾镇的大不相同,多数不是直的,走向也不正。顺安绕来绕去,绕有一个多时辰,仍然没见到四明公所的影子。
顺安渐渐感受到恐惧,开始后悔离开挺举。
“要是阿哥在就好了。”顺安自忖道,“唉,都怪我一时意气用事,非要跟姓鲁的争那口气做啥?”
衣服湿透了,肚子早先还在咕咕抗议,这阵儿似乎泄气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不知不觉中,顺安发现自己来到十字街口。正在徘徊,雨中一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照头走来。
顺安凑过去,躬身揖道:“先生,请问四明公所哪能个走法?”
那人盯他一眼,向前指路:“向前走,见街道向右拐,再见街道向右拐,连拐三次,这就到了。”
顺安谢过,也没细想,沿着他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望着顺安走远,那人急到街边,在一处屋檐下停下。
屋檐下候着的竟是章虎诸人。原来,抢劫鲁家不成,他们一把火烧掉伍家后,害怕官府追查,不敢再在宁波地界上混,就又跟章虎闯到这上海滩了。
章虎来过上海滩,晓得上海滩的厉害。因而,到上海后,章虎没让手下轻易出手,只让他们白天晚上散在各条街上转悠,弄清楚各街的情势。这日晚上,也是冤家路窄,他们偏就遇到了问路的顺安。
戴蓑衣的人是阿黄。
“章哥,”阿黄解下蓑衣和斗笠,交给章虎,低声道,“真是邪了,你猜那人是谁?是甫家那小子,阿哥的吴军师。”
“什么狗屁军师,”阿青恨道,“一见这小子我就来气。阿哥,就做他的活吧,他身上那个包袱不错,不定有啥宝物哩!”
章虎凝住眉头,动作缓缓地披上阿黄递过来的蓑衣和斗笠。
“阿哥,”阿青催道,“快点发话呀!再迟下去,那小子就走脱了!”
“他走不脱,”阿黄嘻嘻笑道,“我敢保证,过不了一刻,他就又乖乖地转回来了。”
“阿哥,”阿青这也定下心了,对章虎道,“我们来到此地,迄今未做一宗生意,坐吃山空了,就拿这家伙祭祭牙。”
“嗯,”阿黄附和道,“阿青哥讲的是,要让这小子晓得,上海滩不是谁想闯就能闯的。”
“好吧,”章虎这也作出决断,“既然你俩实意想做这小子,就遂你们的意。此地是洋泾浜,这两条街是斧头帮与镰刀帮的分界处,两个帮都是马蜂窝,谁家也惹不得。好歹此地是分界线,你们把活做利索些,想也不会出事。”
“阿哥放心,收拾这小子,没问题。”阿青答应一声,低声布置。
果然,顺安如阿黄所言又绕回来,站在十字路口挠头纳闷。
纳会儿闷,顺安沿住一条街径直走去。阿青几人猫起腰,小跑步跟上。顺安听到后面脚步声响,刚要回头,就被人扑倒在地。阿青撸掉他的包袱,返身就跑。
顺安懵了。待反应过来,阿青几人已经跑远。
顺安真正急了,在后狂追:“还我包袱!快来人哪!有人抢劫了!快抓劫匪呀——”
见顺安追得急,阿青来气了,干脆与几人返身回来,将顺安按倒在地,一顿饱揍。正打得解劲,一条黑影飞至,一顿拳脚,将众阿飞打得东倒西歪,落荒而逃。
顺安翻身爬起:“我的包袱……”
那道黑影飞身追去,不一会儿,提个包袱回来,朝他身上一扔:“喂,愣小子,是这个不?”
顺安抱住包袱,不由分说,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谢谢大恩人,谢谢大恩人了!”
大恩人竟是葛荔。
听到声音,葛荔觉得耳熟,凑近一看,认出来了:“咦,没想到是你嗬!”
顺安听她讲得这般亲热,也是怔了:“小……小姐?”
“嘿嘿,”葛荔叉起腰,“这个天下倒是小哩!”
“你是——”顺安爬起来,盯住她看。夜色苍茫,加之顺安对葛荔并不真熟,愣是没认出来。
“你的朋友哩?”葛荔歪着头问道。
“朋友?哪个朋友?”
“就是那个姓伍的,伍挺举。你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顺安这才想起来,惊喜道:“想起来了,你就是在失火辰光救我阿哥的那个人,他总是向我讲起你哩!”
“讲我啥了?”
“讲你是个奇女子,佩服得紧哩。”
“嘻嘻嘻,你这讲讲,他是哪能个佩服我的?”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你得问我阿哥去。”
“他在哪儿?”
“我们一道来上海的,他……去鲁老板家了。”
“你为何不去?”
“我……”
“嘻嘻,”葛荔一拍脑门,“我晓得你为啥不去了。大半夜的,你在此地转悠啥哩?”
“我想去四明公所,问了人,说是没多远就到了。可转悠老半天,仍旧没到,想是迷路了,急死人哩。”
“好吧,你跟我走。”
葛荔引着顺安,连拐几个街道,在一片松柏葱郁的地方停下,指着紧闭的大门道:“此地就是。”
“小姐,”顺安住脚,“我该哪能称呼你哩?”
“在小姐前面加个大字即可。”
“大小姐?”顺安略是一怔,鞠躬道,“在下谢过大小姐!”
“告辞了!”葛荔回过一礼,飞身而去。
顺安望着她的背影感叹一番,返身敲门。
大门吱呀一声闪开一道细缝,一个老人揉眼嘟哝:“又来人呀,还让人睡不?”
“老阿叔,”顺安拱手打揖,“晚辈是宁波人,刚从老家来,没地方落脚了,这想寻个歇处。”
“晓得。”老人看他一眼,把门打开,“凡是到此地寻安身的,没有不是宁波人。进来吧。”顾自头前走去。
老人引顺安绕来弯去,走到一个大房子后面,指着一个门道:“小伙子,其他地方住满了,就剩这间屋子。靠墙有不少长箱子,睡到箱子上不潮。此地蚊子多,你得将就一下。”
“多谢老阿叔!”顺安深鞠一躬。
“做个好梦。”老人转过身,一摇一晃地原路返回。
顺安长吁一气,打量屋子。没有灯,黑乎乎的。顺安放下包袱,顺墙摸去,果然摸到一只大木箱子,遂放下包袱,顺箱摸去,真还挺长。
“嗬,真是好床啊!”顺安将包袱枕在头下,舒服地躺在上面。
屋子里漆黑而静寂,只有外面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顺安躺下没多久,蚊子的嗡嗡声就过来了。顺安啪啪连打几下,蚊子却越打越多。
“娘稀屁,”顺安听得心里烦躁,骂道,“嗡嗡嗡,嗡嗡嗡,再嗡打你个啪啪啪,再拿艾草薰死你!”话音落处,啪啪啪啪又是几声脆响。
地下突然飘出一个嗡嗡的声音:“没有用的!”
声音过于陡然,似乎就在他身边。
顺安毛孔一紧,汗毛竖起。
声音没了。
四周静寂无声,连蚊子的嗡嗡声也似乎不见了。顺安压住心跳,又候一时,方才稳住心神,打眼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怪了,”顺安自语道,“不会是闹鬼吧?”
“不是鬼!”声音再次出来,好像就在他的身上。
顺安忽身坐起,厉声喝道:“啥人?”
“是我,你阿哥!”
“你……”顺安声音发颤了,“你……究底是……啥人?”
“是你阿哥呀!”
“你是……”顺安似乎听出来了,“伍挺举?”
“正是。”
顺安仍旧紧张:“你……在哪儿?”
“就在你身子下面。”
“啥?”顺安冷汗出来,舌头发僵了,“你……究底是啥人?”
“伍挺举,你阿哥!”
“那……你在哪儿?”
“就在你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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