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嫁病公子》第201章


炕烧热了,她本是用不起炭火的,只是这身体受不住,她一面努力的存粮食,还要一面存钱买炭火。若是不行,以后就在火炉边烤一夜的火将就着。今日就好好享受一下这热炕头吧……
这一夜她睡的很沉,很快便进入了梦香,梦里没有吹着横笛的白衣少年,却是雕梁画栋抄手游廊,还有玉阶台矶,厢房里梨木雕花的木椅,猩红的锦被,那炕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炕上的小木桌上摆放着的花瓶里插着几簇梅花。
她抬眼就瞧见那少年两眉之间鲜红似血的胭脂痣。
这是靳郑氏的府宅。
“九儿,今年你忘了我的忌日……连我,你也要一并忘记了吗……”
他温润的笑,眉眼儿微弯,唇边露出浅浅的梨涡。
“连我,你也要一并忘记么……”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不是说好了寒梅之约,每年都会有的,一年三百多日,仅有的,留给我的两日,你也忘了吗……”
他的声音不悲不惊,温温儒儒,他的周身依旧散发着阳光。
顾九,猛然惊醒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窗外的雪依旧飞舞着,北风呼呼作响,就像要将她的房子吹塌似的。
她梦见了南衣……
她缓缓的穿衣,意识到九月末十月初的时候,她的确可以忽略了那件曾放在心头铭记着的事……
她确实是有意的……
她起来的时候,炕已完全凉下来,她将自己裹的厚厚的,这棉袄也是她特意去买的,很厚实,足足穿了三件棉袄,又裹了一件斗篷,将围巾缠了脑袋一圈后她才敢推开门。
屋外的雪,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风小了些,雪依旧零零散散的飘落着,村子里瞧不见人影。
顾九望了眼白茫茫的一片,游离的目望了眼篱笆栏的那头,是五岁的阿大穿着靛青色的棉布大袄子,裹的像个球似的,在门前扫雪,她目光往阿林哥家的大门口移了移,就瞧见穿的同样颜色的旧棉袄的两岁的秀妹站在门楹处,秀妹穿着的是阿大小时候穿过的旧棉袄,这里人一般是给长子每年安排新衣,再将长子穿过的新衣留下来,后面来的孩子无论是男女都会穿第一个孩子的衣服,除非是破旧得不行了再换新的。
秀妹大眼眨巴的望着顾九,顾九也发现了这个女孩总喜欢这般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像看什么她觉得新奇的东西似的。
顾九在院子外头站了会儿,觉得有些冷,便进去做饭了,饭做好后,又将昨夜熬好的药加热,她想着将昨夜没有倒掉的药渣再兑水煮上一次,这样一付方子她可以喝上两天。
昨夜,也不止顾九一个人梦见了南衣……
阴寡月梦中的南衣一直静静的端坐在梅林处的棋盘前,他赤着足走向梅林,那一年的冬天,那一夜的梅林,明明寒风肆虐,冰冷刺骨,那一夜的悲凉与狂躁不安间他吻了顾九……
“南衣……”
他凝着梅林处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静静的朝他走去,却永远都靠不近他……
寡月怔动间止住了步子,抬眼望了一眼飞舞的雪,明明是雪,落下的却是这般温热,明明开着梅,却并不寒冷。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梦中,他依旧在行军途中的营帐里,营帐里,当是暖和的……
这无疑是他第一次梦见南衣,他不曾忘记南衣的忌日,就像他不曾忘记顾九落崖的日子一样。
那一梦,他站在梅林里,南衣未同他说一句话,只是偶尔抬起头同他温润一笑……
那一笑,没有往昔的洒脱,依旧温润,只是眉梢眼梢都带着他可以瞧见的悲伤……
他知道错了……寡月轻闭眉目……
南衣虽不说,他也知道,他入他梦中是为何。
天亮,梦醒,留下谁的惆怅。
无疑,远在江南的靳郑氏也梦见了南衣,其间的内容不得而知,南衣同这个养育他的女人说了许多。
让别人不解的事,一直久病的靳郑氏竟然是撑着身子走出她呆了十几年的府宅。
自那一年,她不曾出府,没有想到,这一出来,就瞧见江南的变化如此之大。
城门依旧,华胥楼依旧……
街市依旧……
靳郑氏撑着身子被姜兰芝扶到了毓秀坊,苏娘带着众绣娘前来行礼。
郑裕安望了眼苏娘,又抬眼望了眼门外的街市,时光,不会因任何人停留……
郑裕安轻咳了一声,沉声道:“九爷不在,少爷远行去了(收到卫箕的信了),这毓秀坊和玉石坊就有我来打理。”
卫箕来信只说了“靳南衣”被皇上派到某处办事去了,得要个一年半载,还说下个月会回江南,留他哥在长安看着长安那边的宅子。
卫箕回来是放心不下九爷的九酒坊和小农庄,另外还有梅花庐要照看着。江南,他两兄弟还是得回来一个的,于是乎就决定卫箕再回来。
卫箕在寄信给靳郑氏,告知她长安这方主子情况的时候,就感叹,人生之事,聚少离多,他也颇怀念起,九爷还在江南的日子,想到九爷他又湿润了眼眶,九爷走了,主子离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长安紫藤园前停下一辆半华丽的马车,半旧的绫罗绸缎包裹着,半旧的流苏,两匹温顺的白马。
卫簿听到声音,狐疑了一下,赶了出来,看着这车有些眼熟,想了一下,才想起是那日,从集贤堂回来后瞧见的马车,那个女大人的。
正当卫簿思索的时候,萧槿就从车中走出。
卫簿朝她作揖行礼,也未请人进院,只是站在那里,等着这女大人先开口。
“你家主子呢?一连一个月都没有瞧见,翰林院那方也不见人。”萧槿轻咳了一声后,倒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卫簿思量了一会儿,方答道:“我家公子受皇命有事外出了。”
的确是受皇命,若是皇命这女大人也不会强行相问了吧?
果然萧槿微蹙眉后转身离去。
卫簿深吁了一口气,瞧着萧槿上了马车,轻道了一句:“大人慢走。”
马车中的萧槿,自是觉得这事情蹊跷,自那日见“靳南衣”上了谢赟的马车后,便不见靳南衣了,难道是谢赟将“靳南衣”给“解决”了?
也不怪萧槿会这般想,靳南衣为靳公庶长孙,如今又为靳公所承认,无疑是碍着谢氏堂姐妹的眼的,谢赟姓“谢”自是要帮谢家人的。
谢赟。
萧槿握紧了拳头,她果真看错了这大雍最年轻的丞相了吗?她敬他为师,他却与那些人一样,为了区区家族利益,残害人命么?
萧槿强压住去丞相府邸找谢赟的冲动,若是此次贸然前去,以她之脾性,定会大闹一场。
谢赟,她还是得罪不起的,况且三月里他还是真帮过靳南衣的。再者一国丞相不可能贸然“作奸犯科”,难不成真的是“皇命”?
萧槿不禁沉思起来,是什么样的事需要一个翰林四品?
——
桐镇。
休息了三日,睡了三日的热炕头的顾九,又到镇子里去卖油饼油条了。
夜风的军队已来桐镇大约七天了,桐镇以南二十里搭起了营帐,商量着即日整顿,过青图,直攻班尔拉部。
顾九正准备收摊子的时候,又听到那声熟悉的沙哑声:
“剩下的面全部炸了。”
顾九抬头望了眼那男子,他脸上有薄薄的红晕,像是喝了酒。
行军打仗是不允许喝酒的,而且顾九知道阿羽是一个十分自律的人,她想,今天的阿羽有心事。
顾九将剩下的面全部捏了饼,那人将他钱袋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顾九未曾看他一眼,也不曾阻拦,她不会发了疯要去开罪一个醉酒的男人。
顾九炸着油饼,才听到那人嘀咕了一句。
原来,今天是他亡妻的忌日……
江南是个伤心的地方,那她该用怎样的词汇形容北方呢……
顾九将油饼放在铁漏网上,等油滴完了,才给她包上。
她望着那个被冷风吹的双目愈加清明的男子,低声道了一句:“帮我看一下摊子。”
阿羽茫然又错愕的点点头,他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朋友,仅此而已。
是,因为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吧……
顾九去一旁的一家铺子里讨价还价的买了一大袋子的木炭,这几日木炭的价格涨的特别快。
手里的钱几乎全部用完了,她买回一大袋子木炭装上手推车。
阿羽见女人瘸着腿朝她走来,不禁骇了一下,上前去帮忙,顾九怔了片刻,却随他扛着那木炭。
她收了锅,灭了火,推着车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走去,阿羽心中一动,意识到她可能是允他去她家里。
他心情微好,背着一大包的木炭,跟在顾九的后头。
顾九本以为雪日出来的人不多,没想到小九姑娘从镇子里带回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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