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疾》第106章


士给她磨皮削骨,让她更接近陆瑾佩一些。我放心不下,我要去瞧她,瞧她是否安好。
父亲知晓了此事便大发雷霆,将我困在家中何处都去不得。她该有多疼,我不知道,不敢去想,只道我夜夜不眠,耳边尽是她一声又一声的皖之,眼前到处是她影子,笑颜如花,我喜极而泣伸手去抱她,却是冷冰冰的夜,空荡荡的屋子。
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便是皇上的寿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脚边蹲着她喜爱的猫,瞧着我的眼神再无从前的热烈。她仍是爱笑的,肆意到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她刻意惹怒皇上,可皇上却纵着她惯着她,有些我不敢预见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在宫里活得很好,皇上日日去陪她伴她,流言四起,直到皇上遇刺奋不顾身地救了她我终于明白。她生命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我终究要失去她。因为太过习惯,习惯了身后紧追不舍的女子,忽视了她的疲累她的耐心,所以当有一天她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我才会觉得透不过气来,怅然若失,此生难愈。
我想给的她她已经不屑于去得到了,我能做的只有守好大靖的江山,让她和皇上白头偕老,我能给她的除却这些再无其他。
临行前我最后一次去见了陆瑾佩,她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在庄子上安心的生活,偶尔打听一下阿佩的事情。她不争不抢,只是时常饱含泪水的望着我,我知道她的心意,我能给她最好的,却给不了一颗心,与其虚以委蛇倒不如坦然相对。
我从边隘领军回来,平定了明晔的叛军,皇上因我有功免去了父亲的死罪改为终身囚禁,在在牢狱里父亲还是原谅了我的不孝。皇上曾说,陆三姑娘如今待在别院不是长久之计,你有功在身娶妻自不成问题,不如朕下旨赐婚?
我婉言谢绝。月余后便听她去了报国寺剃度,做了生母的弟子。
我不想待在这宫中,不想待在这京城,满满的全是她的身影,夜夜入梦,天明散去,我怕,我怕有朝一日为了她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我在途中便听闻她被封为皇贵妃,号为靖。皇上疼她入骨,封不得皇后便用这国号为封号,这等宠溺我再无任何理由放心不下。再后来便听闻靖皇贵妃诞下龙嗣,取名桓彦,那时我在酒肆中,饮着她最爱的酒,手边便是她曾经遗落在边隘的银袋子,她如今过得很好,便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给桓彦做太子太保的两年后,她便有了第二个孩子,成日里念叨要个女儿,以至于桓彦最后都有一种崩溃的感觉。他问我,老师,你有什么办法要母妃生个妹妹,其实我也想要个妹妹,那样我就可以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我笑,其实这一辈子的守候便是最好的东西,只是很多人做不到而已。
她生阳宁的时候,皇上在宫中陪着她,我就在清华殿外,守了一日一夜,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如释重负,这一生便圆满了。
阿佩她身子不好,许是当初磨皮削骨耗费了大半的血气,又连着生下两个孩子,便身子每况愈下。皇上焦躁万分,所有医术用遍了,都不见她好。她还是爱笑爱闹的,只是睡觉的时间越发的长了,醒来有时候还记不清楚人,只是她从未忘记过皇上。
延平二十六年四月初六,靖皇贵妃薨逝,享年四十六岁。帝哀,罢朝十日,举国同丧。
延平二十六年四月末,我在西华门看见了皇上,直到到了他跟前他才瞧得见我,他道:“皖之,你可记得那年,你的生辰她送了你一块玉佩,奇奇怪怪,你还把它扔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多倔的丫头,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我不语,皇上自从她去了之后日日夜夜想念,上朝也没有精神,时常唤着小佩就从朝堂上往门外去了。桓彦殿下便开始替父亲处理政事,他常说,老师,父皇他晚上成夜不睡,要不是去西华门站着便是抱着母妃的猫在清华殿里坐一宿,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我摇头,人这一辈子都有执念,只是皇上的执念深入骨髓拔除不得,我亦然。
延平二十六年五月,皇上心思郁结,积重难返,我陪着他走过了最后那一段时光。他对我言:皖之,你知道么,她在底下有多寂寞。开始我还是能梦见她,这么久了,她再不入梦,肯定是生气了,气我不下去陪着她。下面那么冷,她晚上怎么能睡得安生,本就浅眠,我得去陪她啊。桓彦和阳宁便都交给你了,她不回来我就去找她,说好了一生一世的,一个时辰都不能少。
然后长时间的沉默,过了许久他又道:皖之,没有她的地方,我一个时辰都熬不下去,我想她,我想早点去找她。
此后便无言语。
第二日晨间,我唤他用药,再无人应声。
延平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三,恭桓皇帝驾崩于清华殿,享年五十一岁,七日后与肃靖皇后陆氏瑾佩同葬帝陵。
二十六年前的五月二十三,肃靖皇后入宫为明昭皇端妃,七日后与恭桓皇相见于逸泰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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