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男》第13章


空身不禁哑然,因为这测谎仪无非是将测量血压、脉搏和发汗的计量器与电脑连接在一起纪录一些数据而已,所以制作十分简单。待他向真梨子说明后,接下来自然要询问真梨子用在何处。真梨子只回答打算在与铃木一郎面谈时使用,至于为什么必须使用、为了核实什么而用,她却未做详细说明。虽然她也想向空身解释清楚,但连她自己也不甚明白自己到底要核实什么,而且甚至连切实干下去的自信也没有。
11
铃木一郎恢复了记忆。
他躺在铺上气垫的高压氧舱室的床上,从头到脚都用绷带缠绕着。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房间的天花板。戴着手套和口罩的护士迈着威严的步子走来,检查了点滴注射剂塑料袋中的透明黄色液体余量。这是他最早见到的光景。
虽然明确看到了这一光景,却没有目击者是自己本人的意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视觉上的体验未伴随主体性的身体活动。实际上,如果没有接收光的视网膜、将显映在视网膜上的光的分布作为情报加以处理的大脑皮质以及连接二者的视神经等的活动,视觉体验就不成立,而大脑皮质的视觉区只把反映于视网膜的光的位置原原本本作为位置情报来处理,所以,那里不介入接收情报、转换成言语情报和分析等一系列过程。视觉是瞬间把握事物的,因此,在目视这个行为中,主体意识较为薄弱。
与此相比,听觉,不,凡“目视”以外的一切经历,都归纳于言语区内,并作为类推表现出来,始成有意义的情报。此种脑内过程叫做意识。
所以说,发现了正在目视所看到的事物的人正是自己,意识到这一活动的也是自己这一点的契机,当属听觉体验。
当他痛醒的时候,最初听到的是风箱伸缩的声音。
他感到惊讶,便凝神细听,渐渐明白那是呼吸音。虽然弄清这些花费了好长时间,但只要明白那是呼吸音,便能轻而易举地判明那正是自己的呼吸。脑内网络一旦畅通,推测便不是推测,而成为自明意识。
身体尚存、自我存在伴随着实体这些意识当然是不言自明的意识,而在一切刚刚开始的瞬间,则会感到震惊而无任何其他感觉。
起初只不过是重复着无休止的昏睡和觉醒,而当真正醒来时则必然伴随疼痛,疼痛强行在意识上刻印肉体的存在。痛醒后立即发现躺在气垫上仰望病房天花板的自我,随后又循着疼痛描绘出身体的轮廓。只有疼痛,才是区别皮肤与外界的惟一指标和界限。
“还要做三次手术。”
棕色皮肤的一位男子说。
“先贴层猪皮,以防杂菌从伤口侵入,并使细胞再生。二周后剥下猪皮植上新皮。移植手术用皮最好尽量用本人的,但你的烧伤面积已达60%,很难做到这一点,所以,要使用他人的皮肤。”
即使患者仔细倾听自己的话语,也不指望他能理解,所以,大夫的语调宛如是给人偶讲话。
后来才知道那个男子是专程从巴西飞来的医生,为的就是给这一个人做手术。但当时却不知他是何人。
医生讲的是葡萄牙语,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也能听懂葡萄牙语,更不知为何能晓得那就是葡萄牙语。
人一旦获得意识,便会在极短时间内开始思考。因为意识以自己言及的形式验证寄寓意识之中的内容的同时,也要回想其加以贮藏的过程。这种回想就是称之为思考的活动。
然而,思考是有记忆后最先结出的果实,在有意识内容而无记忆的场合,思考就同旋转的陀螺一样,只不过是神经的单纯活动。尽管能听懂葡萄牙语,而且能认识到那就是葡萄牙语,但若不记得学习过它的过程和时期,就说明该人有意识内容而无记忆。
不仅如此。当意识产生后,纵然不记得是谁教的“身体”、“意识”或者“疼痛”这类概念语,但却仍能运用自如,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那是因为以前就知道那些单词。不过,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诸如此类,毫无记忆。
不管意识中积蓄多少数据,但就是记不清学习经历;不管思考多么幽深,但就是毫无意识,这种现象有可能出现吗?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能放弃疼痛。不能使其分散,要像一根线一样将它捻搓在一起。现在想来才明白:放弃疼痛就等于放弃规定自己的惟一标志。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放弃疼痛就等于失去自己。
本能的恐惧。或是自我保存的本能。
本能。
自己是否具备那种素质呢?当意识产生,发现自我的一瞬,自我保存的本能会随之苏醒吗?自己具备本能的这种观念究竟是不是合理的假定呢?
在将疼痛作为探索因子探查体内的过程中,最初毫无感觉,连手脚的位置也搞不清,随着疼痛,身体部位渐渐明确起来。
想活动一下五指,才知道末梢神经在各个地方都切断了。被变得僵直的组织所覆盖,所以身子一点也不能动,但为了不让他长褥疮,或是为了不使他的肌肉萎缩,护士每隔几个小时都要帮他翻一翻身。
首先转达了皮肤、脂肪、肌肉和内脏等的位置,随后又正确测出血管和神经的位置,最后他又不懈地尝试把握控制着这些器官的神经通路的位置。
不把握位置就不能将其控制。然而,一旦正确把握住位置,距控制就为期不远了。
最初呼吸忽浅忽深,疲于加减氧和二氧化碳的供给量,后来终于能够调节血液中的气体含量,升降电解质的浓度了。在反复试行期间,也曾出现红血球过于膨胀而破裂,血液中有大量钾流出之类的失败,但是,使神经细胞具备或者使其得到抑制的技能的确正在逐日增强,尽管这种进步的速度如同牛步一样迟缓。
刚开始时,即使集中意识将分断的神经连接起来,也只能感到无数毛细血管和末梢神经在颤抖,在骚动,后来,被切断的地方终于一点点地愈合了。在这些神经重复连接时感到的微痛,正是其正再生的疼痛。
这样一来,自我便徐徐构成起来。
12
在鉴定第五天的早上,将铃木一郎从保护室带到隔壁房间后,真梨子让跟在她后面正要进入房间的事务员停下,要求他在面试期间呆在走廊等候。事务员对一连两天吃闭门羹而面带愠色,经过一番争执,双方达成了让铃木一郎和真梨子单独在房间里五分钟的协议。
“时间紧张,我们赶快进行吧!”
关上门后,真梨子一边给坐在椅子上的铃木戴上套腕,一边说道。铃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套腕中伸出两根细电缆,连接在只有香烟盒那么厚的黑塑料盒上。那天早上,空身对她说:“你只要把它连接在电脑上就可以了。”想不到递过来的测谎仪竟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儿。从黑盒中又伸出两根电缆,一根连接在小型录音机上,另一根连接在便携电脑上。
“这是观察反应速度的测试。我会不间歇地提问,请你不要认真考虑,想到什么就回答什么。”
真梨子说着,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了秒表。这是她第二次撒谎,良心上颇感不安,但她仍自我安慰:要解开疑团只有这一方法呀!
“提问都是简单明了。即使你觉得荒唐,也不要笑,请你认真回答,明白吗?”
“明白了。”
“那就开始。首先,你叫什么名字?”“铃木一郎。”
“多大啦?”
“29岁。”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是谁?”
“是医院的大夫。”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是爱宕医疗中心的精神科病房。”
“今天是几号?”
“12月5号。”
“这有几根?”
真梨子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
“三根。”
“铃木一郎,你觉得你有病吗?”
“这个……”
“请回答。你觉得你有病吗?”
“没有。”
“你梦遗吗?”
“你说什么?”
“梦遗。你懂吧?”
“懂。”
“你梦遗吗?”
“不。”
“我们谈谈报社的工作吧!你的工作顺利吗?”“这,这又是一个话题吧?”
“对。你喜欢工作吗?”
“哎。”
“你同职员的关系怎么样?很融洽吗?”
“哎,我认为很融洽。”
“一次也没冲突、争吵过吗?”
“没有……”
“你有什么爱好?”
“没什么特殊爱好。”
“下班回家后,你大都干些什么?”
“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比如说,都干些什么呢?”
“看看报纸、电视。”
“你有看电视的习惯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习惯。”
“你最喜爱的电视节目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喜爱的,经常一个个地换频道,漠然地看些画面。”
“你有手淫的习惯吗?”
“你说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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