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卡戎》第52章


备过,一般人理解都不困难。
瑞尼注意到纤妮娅的专注。她的双手十指交叉,握得很紧,眼睛望着台上,显露出一种疑心审视与甜蜜羞涩相混合的表情,偶尔有人为路迪的讲话鼓掌,她还会露出一丝坦率的骄傲的神态。路迪的演讲很出色,语调坚决,有一种说服人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还想介绍一下我们的方案带来的一项最大的改进,经济方式改进。”路迪讲完技术,转换了话题,“技术是一种生活的背景,而经济则是与人更密切相关的生活方式。在我们现在的城市里,房屋是城市整体的一部分,每人都是城市的一部分,没有自己选择自己领地的权力。这主要的原因是技术。现在的房屋使用的是一次整体成型的吹玻璃技术,还要与城市相连,需要整个城市的规划,一个人或一个普通团体无法自行建造,也不能另立门户创建其他房屋样式,给人的自主造成了极大的障碍。
“我们的山谷方案正是针对这个问题提出了我们的主张。正如各位刚才看到的以及我们敬爱的卢克女士刚才为各位介绍的,山谷方案中的岩洞是天然岩洞的打磨,外墙和内饰的材料都可以有多种选择,多种加工,于是我们完全有条件建立很多个与房屋建造有关的工作室,让大家自由选择选购材料,在对房屋和地点不满意的时候也可以轻易交换,实现真正的居住自主。”
听到这里,瑞尼忽然感觉到纤妮娅在他胳膊上拍了拍。
“瑞尼医生,”她的嘴唇有点发白,“他是什么意思?”
瑞尼看看她说:“我想他是在说房屋市场。”
“房屋自由交换?”
“是。”瑞尼点点头,“变革的几大重点之一。”
“他们计划了很久了吗?”
“也不算太久,只是最近提出的。”
台上,路迪仍然继续着激动人心的蓝图绘制:“……如果有人质疑这种自主的意义,那么我请各位看这样一组事实:据不完全统计,在我们实施房屋平均化政策以来,已经有数据库内记录的不满诉状三百一十五起,平均每年三十一起,这还不包括生活中没有将恩怨和不满投诉到数据库的案例。人应当有选择建造和更改房屋的权利,这是基本的自由。
“这一点连十几岁的少年都意识到了。就在今天,便有一大群热情而富有社会正义的少年聚集在外为这项政策的修改奔走疾呼,他们反映了代表性非常广泛的居民声音。他们的呼声指向整体系统制度的改革,是我们改善整个国度的强烈动力。敬爱的议员们,就让我们听听这些声音,利用这次伟大迁移的契机,勇敢而果断地进行新的社会改革,这对于火星,对于每个人都具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意义。”
纤妮娅又开始发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他这是为了获得选票吗?”
瑞尼看着她不安的脸,谨慎地说:“只是增加一条重要的理由吧。”
纤妮娅的双手微微发抖,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能看出强烈的激动从身体内部将她整个人撑了起来。她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僵直地等着。索林带着几分忧心看着她,试图和她交谈,可是她充耳不闻,一句也不答。
她一直这样坐着,直到路迪的演讲结束,从舞台的一侧走下来,走到侧面的通道,她才赫然站起身,几步冲下台阶,冲到路迪面前站定,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耳光声清脆地打破空气,很多人没有准备,被声音惊得发出低呼。
纤妮娅什么都没有说,打完就转身从议事厅的侧门冲出去了。路迪愣愣地站在原地,手扶着面颊,好一会儿没有反应。索林站起身,也跑下台阶,跟着她跑了出去。议事厅有些人注意到这激烈的一幕,好奇地观望着,有些人没有注意到,或者是没有兴趣注意,仍然低着头。瑞尼心里浮起一阵同情的叹息。这变化发生得极迅速,可是仿佛已经事先写好。
瑞尼能感觉纤妮娅愤怒的理由。从她的神情看,她是很认真地看待路迪、看待他们之前的一切。他刚才见到了运动的热火朝天,因此能理解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在今天以前,他已经对山派的策略有所耳闻,只是他没想到这集结示威是如此郑重其事,而当事的孩子们又对总体这样一无所知。他回想着纤妮娅跑出去的神情,脸色煞白,脸上写着悲伤的愤怒,一种拆穿阴谋后的痛苦在她一向高傲的面容印上自尊心的伤害,让人看了非常心疼。
路迪还站在原地,脸色发青,似乎正在犹豫是该追出去还是该留下来继续听大会。他的手仍摸着发烫的面颊,眼睛看着纤妮娅跑出去的侧门。他似乎没有料到纤妮娅在场,面对这样的变故还没有想好对策。看得出来他也很焦灼,内心也被扰乱,大概纤妮娅对他来说也不是无关痛痒的人。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两次走了一步又停下,像在与自己斗争。最后他还是没有出去,就在侧面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虽然注视着台上,但是显得相当心不在焉。
瑞尼望着他后侧面的脸孔,从脸部线条还能依稀辨认出小时候那个活泼泼男孩的影子。同样的金发高挑,同样的鼻梁直挺。只是从现在这个路迪脸上已经看不到小时候不停向外流出的冒险与好奇的热情,而更多地换成了一种控制,风度翩翩。瑞尼知道,他已经慢慢被束缚了,只是自己还浑然不觉。他用适宜盖住意志,用自由买了野心。活在野心中的人的选择总是唯一的,因此也是没有自由的。
瑞尼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回到台上。少年的爱恨他能看到,但他不能也不愿去干预。在台上,河派的倒数第二个演讲人已经讲完了大半,接近了尾声。由于刚刚分心的片刻,瑞尼并没有听到他讲的前半部分,只能分辨出大致的基本内容,大体是描述了河流在玻璃顶盖的河道中受控培育实验生物的可能性。演讲人的蓝图也很美好,方案也可行,但讲述相当平庸,没有能在听众心里调动起理应调动的激情畅想。他很快下台了,掌声寥寥,坐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倦怠。
这时候,胡安登场了。他是山派最后一个演讲人,压轴的人物。他一登场,就给场内带来一道闪电。所有困顿的人都醒了。
瑞尼清楚,胡安总是最严厉与最强势的人物,只要他登场,就不可能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与路迪的风度雅致不同,他总是带着三分迅猛的狂野,无所顾忌地让强大逼人的意志在全场熊熊燃烧。他不高也不强悍,矮胖的身材更像厨房的师傅,可是当他说话,当他在所有人面前用他特有的坚硬冷酷的声音发号施令,他就成为一只闪电般的黑豹,咄咄逼人。他担任飞行系统总长十年,若不是因为这样的个人力量,他是不可能让手下一众桀骜的将领心悦诚服的。
此时此刻胡安登场,无疑是山派最有力量的一张王牌。飞行系统是火星建设的根基,没有飞行系统的采集,很多资源都会在短期耗尽。
胡安单刀直入地开口,台下鸦雀无声地听着。
“我们今天的抉择,远不仅仅是一种居住方式的选择。我们的选择,事关我们整个种族的未来,事关人类的未来。
“我们已经是一个种族,无论从生物层次还是从精神层次,我们都已经可以被称为一个种族。我们的身体比地球人更高大、更矫健、更善于跳跃和驾驶飞行,也更能忍受寒冷和酷热,可以说,我们是他们向更完善阶段进化的结果,我们是一种全新的人类。而从精神智慧的角度,我们也无疑比地球人高超了太多。我们这个种族是接受了分享的文明与艺术的种族,我们有延伸到宇宙边缘和时间尽头的穿透性的目光,我们当中就连最小的孩子都有比地球上某一个成年人更宏观的看世界的眼光。我们是活为整体的人,而地球人已经在他们自我分裂的世界体系中裂成了一个又一个碎片,变得鼠目寸光,再也想不起自己作为人类这个整体所应具有的崇高价值。我们是人类的继承者,如果要给我们种族一个名字,再没有比人类族更适宜的名字了。我们是火星人,但我们更是最正统的人类的后裔。
“人类最应惧怕的是什么?是狂风巨石?寒冷酷热?还是与困苦搏斗?远远不是!人类最惧怕的应当是腐烂和衰退,是人类的全部强大的生存能力衰退成懦弱、虚弱以及软弱的一摊烂泥!地球人正在往这个方向前进。他们已变成一堆猥琐胆怯的肥胖病患者,在越膨胀越无止境的欲望中醉生梦死,被油脂和麻药蒙蔽了所有感官,再无一点崇高。他们把灵机一动的点子当成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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