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星》第48章


是,只要得到恰当的鼓舞,通常是只要有一种经过仔细斟酌的提示,他们立即会透露出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个人信息:有的是亲眼目睹的,有的有待证实,有的是自己承认的。
于是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了解有关森泽尼那人的生活情况。之后,他被带到一个贵宾套间。房间里栽满了活竹子,床好像是用从竹林里砍下来的竹子做的。当他独自一人时,他把他的密码盒与电话相联,打电话给萨克斯·洛塞尔。
洛塞尔正在弗拉得的新总部。这个总部是家综合研究公司,建在奥林匹斯山以北的冥河凹中,一个十分突出的鳍状山脊内。萨克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里,像个大学生似的研究基因工程。他确信生物技术是火星改造的关键。他决定自学,达到能为这场运动的一部分作出积极贡献的程度,尽管他所学的专业是物理学。现代生物学是出了名的自作多情,许多物理学家都讨厌它。但是,住在冥河凹的人都说萨克斯学东西快,约翰相信这一点。萨克斯本人对自己的进步很少夸夸其谈,但很明显,他陷进去了。他经常不断地谈论它。“它是关键,”他说,“我们需要从地里获得米和氮,从空气里分解出二氧化碳,二者都需要生物量。”因此他成了电脑屏幕和实验室的奴隶。
他像往常一样漠然地听布恩作报告。这样模仿科学家也太拙劣了,约翰想。他甚至穿着一件实验制服。看到他那富有特色的眨眼,约翰不禁想起他听到的一个故事,那是萨克斯的一名助手在一次晚会上对一群笑得前仰后合的听众讲的:在一次失败的秘密实验中,一百只实验鼠被注射了智力辅助药剂,都变成了天才。它们造反了,从它们的笼子里逃出来,抓住它们的主任观察员,把他捆起来,把它们所有的思想,用一种它们当场发明的方法,回报似的注射到他的身体里。那个科学家萨克斯·洛塞尔,穿的是白色制服,眼睛眨个不停,肌肉不住地抽搐,眼神充满了好奇,整日整夜地呆在实验室里。他的大脑容量是一百个超智能老鼠的总和,像实验室老鼠一样也被命名为一种花。你说可笑不可笑?但这个笑话在他们那里还不算什么。
这个故事解释了许多现象。约翰在他结束报告时微微一笑。萨克斯好奇地向他抬起头:“你认为那卡车有意要撞死你吗?”
“我不知道。”
“那儿的人看起来怎样?”
“吓坏了。”
“你认为他们和这件事有关吗?”
约翰耸了耸肩说:“我怀疑他们会那样做,他们大概担心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萨克斯突然伸出一只手。“像这样的破坏对这项工程丝毫没有影响。”他温和地说。
“我知道。”
“约翰,谁在干这事?”
“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安,你认为呢?她已经像广子和阿卡迪那样又成为一位预言家,有追随者,有计划等等。”
“你也有追随者,也有个纲领计划。”约翰提醒他。
“但是我没有叫我的追随者去破坏东西,企图杀人。”
“一些人认为你正试图毁坏火星,作为火星改造的结果,人们将自然而然地死于各种事故。”
“你想说什么呢?”
“只是提醒你而己,是想让你看清楚为什么有人会干这种蠢事。”
“那么你认为是安了。”
“或者是阿卡迪,或者是广子,或者是在某个新殖民地里我们从未听说过的人。现在这里有许多人,许多派别。”
“我知道。”萨克斯走向一个实验台,端起他那老掉牙的咖啡杯,一口气把咖啡喝完,“我希望你尽力找出破坏者。到你需要去的地方去,去和安谈谈,同她讲讲道理。”他声音里流露出一种悲切,
“我甚至没法再和她谈了。”
约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他如此地坦白感到奇怪。萨克斯极不情愿地打破沉默,继续说道:“我知道,确切地说,这不是你的事,但每个人会和你谈这件事的,你事实上是惟一一个我可以与之讨论这件事的人。我知道你正负责超深钻洞的工作,但你可以让你那个小队的人分担一部分工作,你只要经常去视察一下,咨询咨询就可以。这里确实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做这项工作。这里没有警察可以求助,尽管说如果这类事惰继续发生,联合国火星事务署将会提供一些帮助。”
“或者跨国组织。”布恩这样想。这时,眼前又浮现出那辆卡车从天空上掉下来的情景……“好吧,我去和安谈谈。我们还应该碰面讨论火星地球化工程中的安全问题。如果我们能阻止更多的这类事情发生,就会使联合国火星事务署找不到理由干预我们。”
“谢谢,约翰。”
布恩步出房间来到套间的阳台上。中央广场四周栽满了北海道松树,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松脂味。铜色的身影在下面树干间移动。面对新形势布恩在思考。他协助洛塞尔搞火星改造工作到现在己经十年了,同时还要管理超深钻洞,搞产品研究等诸如此类的工作。他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其间所涉及的任何科学领域,他都一窍不通,所以被排斥在决策圈外。他知道,许多人认为他仅仅是个傀儡,回到地球上不过是个吃白食的名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政治上无发言权的太空飞行员,只不过一时的时来运转,竟一辈子以此为生。这并没有令约翰感到不安。总有许多人没有什么能耐,却闲得无聊,总想贬低别人,让别人和他们的地位身份一样。这也没什么。特别是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们都错了。他的权力还是蛮大的,尽管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清他的权力范围,因为权力包括那些连续不断地面对面的会见,包括他对人们选择工作时的影响。权力毕竟不是职务职衔的问题,权力是远见,是说服力,是行动的自由、名誉、影响等等,那种有名无实的领袖毕竟是站在前面,象征性的指指路而已。尽管如此,对于这项新工作还是有一些可说的,他已经能够感觉到了。接下来将会问题成堆,困难重重,也许风险很大……总之,非常具有挑战性,一次新的挑战。回到套间,爬上床(约翰·布恩到此一睡!)时,他想到现在自己不仅是火星第一人,而且将成为火星上第一位侦探。想到此,他咧嘴一笑。阿米珍多夫最后的药力使他的神经发起热来。
安·克雷波恩正在阿尔及尔盆地的山里搞勘测,这就意味着约翰可以挑一架滑翔机,然后从森泽尼那飞到她那儿。
第二天清晨,他便乘着电梯上了系留塔,爬上了飘浮在镇子上空的固定式飞船。飞行高度越高,一望无际的亚洲谷的景貌就越辽阔,他感到欢欣鼓舞。从飞艇上进入挂在飞艇下侧的一个滑翔机的驾驶舱,系好安全带后,他松开了挂钩。滑翔机就像一块石头似的坠落,直到闯入超深钻洞暖气流中。暖气流猛烈地将滑翔机向上翻,他竭尽全力去控制,将这个庞大的轻飘飘的飞艇倾斜飞入到急剧上升的回旋气流中。他一边与这种巨大的冲力搏斗,一边不住地高喊,就像驾着一个肥皂泡在篝火上飞过。
上升到5000米高空时,羽毛状的云渐渐变得稀薄了,并且向东散去。约翰停止了螺旋式的上升,径直朝东南方飞去。途中,他不住地把弄着滑翔机,以便熟练地掌握它的性能。遇到风时,他会十分小心,以便能顺利到达阿尔及尔盆地。
他朝着受了污染的黄色的太阳光芒冲去。风在机翼上呼号着。身下的大地是个粗糙的深色橙子,在天边又渐渐变成一种颜色非常淡的橙色;南边的高地横看直看,左看右看,凹凸不平地带有那种饱和核开坑所惯常形成的十分原始的月球状态,约翰喜欢飞越这种地形。他无意识地驾驶着飞艇,一心一意注视着下面的大地。靠着椅背坐着,优哉游哉地飞着,感受着风在腋下咝咝掠过的快意。眼望大地,什么都不想,这一切又是多么地难得呀。今年是公元2047年(或者说是火星历十年,他老是这样想),他已六十四岁了。在差不多三十年的非凡岁月中,他是仅存的仍活在世上的最有名的人物。此时此刻,他独自一人,独自飞行,感到十分开心,非常幸福。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开始考虑自己的新任务。不要想入非非,不要沉湎于放大镜、烟灰或者带着手枪的侦探的无边无际的迅想之中,这是至关重要的。即使在飞行中,他也能工作。他打电话给萨克斯,问是否能将他的人工智能系统接入联合国火星事务署移民与星际旅行记录中,而又不引起火星事务署的警觉。萨克斯回话说,他可以想办法。于是,约翰就通过这个渠道,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然后继续飞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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