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第320章


太子苏大是尴尬,转身悻悻走去。
一身甲衣的燕军主将子之大步趋入明光宫正殿,至燕文公前倒地叩道:“末将叩见君上!”
燕文公摆手:“将军免礼!”
子之起身,在右首席前坐下。
燕文公手指坐在他对面席位上的苏秦:“子之将军,寡人向你引见一人,天下名士苏秦。”
子之朝苏秦拱手道:“苏子大名,在下久仰了。”
苏秦亦拱手道:“谢将军美言!”
殿外传来脚步声,老内臣踉跄走入,倒地泣道:“君上,长公子他——”
无需再问,燕文公已知发生何事了,缓缓闭上眼睛。
老内臣泣不成声:“他走了!”
殿中死一般沉寂,只有老内臣的抽泣声。
许久,燕文公缓缓睁开眼睛:“这个逆子,走了也好!”又顿一时,“他没说什么吧?”
“长公子说,公父……母后……儿臣来了!儿臣这就来了——”
两行老泪滚出燕文公的眼睑,许久,摆摆手,哑着嗓子道:“葬了他吧。葬在赵妃身边,让他们娘儿俩好好唠唠。还有,在赵妃旧宫的灵堂里,为他设个牌位。”
“老奴遵旨!”
望着老内臣渐退渐远,燕文公抬起头来,以袖拭泪:“苏子,子之,这桩事情算是结了,我们君臣,说说后面的事吧。”
子之、苏秦互望一眼,一齐拱手道:“谨听君上吩咐。”
燕文公转向苏子:“听夫人说,苏子曾言‘寡人无疾,有疾者燕也’。寡人之疾只在武阳,苏子却说寡人无疾,想必燕国之疾指的必不是武阳之祸。子之是燕国栋梁,也是寡人贤侄,此处再无他人,燕国之疾何在,苏子可否明言?”
“君上圣明!”苏秦拱手道,“在苏秦看来,燕国之疾,不在武阳之乱,在于国无长策。”
燕文公身子前倾:“寡人愿闻其详。”
“人之疾,无非寒热失调;国之疾,无非内忧外患。燕国内有大忧,外有大患,却无长策应对,苏秦是以判断燕有大疾。”
“请问苏子,内忧何在?”
“中原列国皆在任贤用能,变法改制,唯有燕国因循守旧,任人唯亲,致使朝纲不治,廷无能臣。苏秦以为,燕之大疾在此。”
苏秦所言,子之深有感触,抱拳附和道:“君上,苏子所言甚是。末将以为,祖宗成法皆是旧制,早已不合燕国实情,是该变一变了。”
苏秦出口即要变法改制,倒是大出燕文公意料。燕国偏居东北,自入列国以来,一直未受三晋、齐、楚、秦变法影响,例行祖宗成法,以贵族治国,以宗法断事,致使燕国平庸者当朝,贤能者在野,远远落后于他国。关于如何变法,燕文公前些年曾经想过,一来因为此事涉及面过广,一旦改制,恐生内乱,二来因为身边缺少如公孙鞅、申不害之类鼎力推动之人,是以迟迟未能行施。今有苏秦、子之,人力虽是备了,可自己——
想到此处,燕文公扫视二人一眼,苦笑一声:“燕国是要改制,只是,寡人老了,这件大事,还是留待后人吧。”有顷,垂头叹道,“唉,老了,寡人老了!”
苏秦、子之面面相觑,谁也不再说话。
又过一时,燕文公抬起头来,转向苏秦:“内忧暂不说了。苏子,你再说说外患。”
苏秦却将眼睛望向子之,拱手推托道:“若论外患,子之将军最是清楚了。”
子之见文公亦望过来,拱手应道:“回禀君上,我东有蛮胡,北有戎狄,西、南有赵与中山,南有强齐。除此之外,并无他患!”
燕文公转向苏秦:“燕国外患,可如子之将军所言?”
苏秦点头:“正是。”转向子之,“方才所言诸患中,将军可惧胡人或戎狄?”
子之坚定地摇头:“胡人、戎狄不过是野毛子,虽有骚扰,不足为惧。”
“将军可患中山?”
“中山一向惧赵亲燕,并无大患。”
“将军可患赵人?”
“也不惧他。”
“将军可惧齐人?”
子之沉思有顷,低首不语。
“如此看来,”苏秦又是一笑,“外来诸患中,将军这是一无所惧了。”
“不不不,”子之连连摇头,“就眼下而言,齐人尚不足惧,但就长远来说,齐人是我大敌。”
“子之所言甚是!”燕文公连连点头。
“将军,”苏秦话锋微转,“暂不说齐国,单说赵人来攻,将军该当如何?”
“引军拒之。”子之不假思索地回答。
苏秦再次点头:“嗯,将军这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再问将军,假使将军引军拒赵,胡人趁机袭后,又该如何?”
“分兵拒之。”
“狄人再来呢?”
“这……这不可能!”子之显然急了。
“子之将军,”苏秦微微一笑,“常言道,祸不单行,天底下没有不可能之事。治国也好,将兵也罢,上上之策是防患于未然,不排除任何可能。”
苏秦所言是世间常理,子之垂头不语了。
燕文公沉思有顷,抬头问道:“苏子方才所说的国无长策,可在此处?”
“正是。”苏秦转向文公,“方今天下,唯势唯力。自古迄今,小不欺大,弱不凌强。燕国不惧东胡、北狄、中山诸国,皆因诸国势小力弱。燕国不惧赵人,因赵、燕势均力敌,抗兵相若。燕国暂时也不惧齐人,因齐西有三晋,北有强楚,眼下尚无余力北图。然而,这些皆是暂时之象,非未来远景。圣君治国不求近安,求的是长策远略。”
“苏子所言甚是,”燕文公听得兴起,连连拱手,“苏子有何长策,恭请赐教。”
“赐教不敢。”苏秦亦还一礼,动情道,“草民以为,自春秋以降,天下列国,唯以势论。势弱者图存,势强者争雄。天下有大国者七,燕势最弱。堪与燕势比肩者,唯有赵、韩二国。除此二国,燕或与齐战,或与魏战,或与秦战,或与楚战,皆无胜率。燕国独惧齐人,不惧秦、魏、楚三国者,是有赵国挡在前面,得方位之利。”
听至此处,燕文公似有所悟,点头道:“听苏子之言,燕之长策当是结赵抗齐?”
苏秦轻轻摇头:“结赵抗齐是近策,不是远策。”
燕文公略现惊异:“请苏子教我。”
“结赵抗齐或能解除近患,也即齐患,却不能解除远患,也就是秦、魏、楚之患。因而,苏秦认为,燕之长策,在于合纵。”
“合纵?”燕文公捋须沉思,“如何合之?”
“结盟赵国、韩国。”苏秦沉声应道,“燕、赵、韩三国势力相当,若是单独对外,必遭欺凌;若是三国合纵,拧成一股绳,结成铁板一块,试问君上,哪个大国胆敢轻举妄动?”
苏秦意在合纵三晋,此时故意不提魏国,是因为在燕文公眼里,魏国仍是强势大国,是不可能与他燕国站在一块儿的。
燕文公、子之显然听进去了,互看一眼,点头认同。
“然而,”苏秦话锋一转,“燕国偏安无虞虽是长策,却又非苏秦远图。”
燕文公一怔,趋身问道:“敢问苏子远图?”
“苏秦远图,是寻觅一条强弱并存、天下长治久安之道。”
“这倒新鲜,”燕文公大感兴趣,“苏子细细讲来。”
“君上请看,”苏秦侃侃而谈,“燕人不惧东胡,不惧戎狄,不惧中山,因为比起燕来,这些邦国处于弱势。然而,如果东胡、戎狄、中山结成纵亲,形成铁板一块,燕敢不惧吗?换言之,燕、赵、韩三国若是结成纵亲,齐、楚、秦、魏诸强焉能不惧?四强皆惧,还敢轻启战端吗?自古迄今,弱不惹强。强国不启战端,天下何来战事?天下皆无战事,燕国何来外患?因而,苏秦认为,合纵既是燕国长策,也是天下长治久安之道。”
燕文公沉思良久,朝苏秦拱手道:“苏子大志,寡人敬服。天下长治久安,原是寡人梦中所想。今听苏子之言,或不是梦了。寡人有一恳请,不知苏子意下如何?”
“苏秦恭听。”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燕国邦小势微,苏子若不嫌弃,就从这里走起吧!”
老燕公此言甚是实在,苏秦深为感动,起身叩道:“苏秦叩谢君上器重!”
燕文公正欲回话,陡然看到老内臣在门外守候,示意他进来。
老内臣走进,禀道:“启禀君上,殿下求见。”
“哦,苏儿来了,”燕文公略略点头,“今日是他母后祭日,你可引他先去赵妃宫中。”见老内臣领旨而去,对苏秦、子之苦笑一声,“今日是先夫人赵妃祭日,寡人与她夫妻一场,得去望一望她,我们君臣之间,只好改个时辰再叙了。”望向子之,“子之,苏子所议长策甚合寡人之意,如何去做,你与苏子可先议议。”
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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