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骨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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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堂里年纪最大的贝赛儿·厄特迈尔太太拿出小提琴,哈莉脚下打着拍子,吹奏萨克斯风,两人开始二重奏。她们两人一个年长而沉默,一个还不到青春期,乐声你来我往,交织出抚慰人心的欢快乐章。
随着音乐起舞的听众逐渐走进屋内,乐声在空中回荡,哈莉终于示意厄特迈尔太太接手,沉默、严肃、上了年纪的厄特迈尔太太以一曲轻快的三拍吉格舞,画下了休止符。
此时四下一片沉寂,这就是我的晚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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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骨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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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人间最后的联系
从天堂俯瞰人间,无论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怪怪的。你多半能想象得出,从这么高的地方向下看就好比站在摩天大楼上一样,地面上的东西看起来一定像蚂蚁一般渺小。除此之外,我们还看得见离开肉体的灵魂。
哈莉和我经常仔细观察人间,我们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又一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上几秒钟,我们想看看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时刻,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有时灵魂会飘过活人身旁,灵魂轻触活人的肩膀或面颊,然后继续飘向天堂。活人通常看不见死人,但人间有些人似乎清楚地感觉到周遭起了变化,有人会说忽然感到一阵寒气,还有些死者的伴侣从梦中醒来,赫然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床前、门口,或是轻飘飘地搭上公交车。这些都是活人与死人的偶然交会。
离开人间时,我与一个名叫露丝的女孩擦身而过,她和我同校,但我们不是很熟。在我哭泣着离开人间的那个晚上,她刚好站在我飘往天堂的路上,我没办法不碰到她。我刚丧失了生命,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也没时间多想,在残忍的暴行中,我只希望赶快脱离这一切。当你跨过生死界线时,生命像一艘驶离岸边的船只一样,缓缓地离你越来越远;死亡则像一条绳索,你必须紧捉着它,随着它晃动,死亡终将把你带往他处,你只希望它把你带
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充满痛苦的地方。
我好像在牢里获准打一通电话的犯人,拿起电话却拨错了号码,结果让露丝·康纳斯承受了意想不到的后果。我看到她站在伯特先生锈迹斑斑的菲亚特汽车旁边,我飘过她身旁,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我想在离开人间之前,再感受一次人间的温暖,这个普通少女的面颊是我和人间最后的联系。
十二月七日早晨,露丝跟她妈妈抱怨说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境栩栩如生,感觉像真的一样。她妈妈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露丝回答说:“我正走过老师的停车场,忽然间,我看到一个苍白的鬼影,很快地从球场外面跑向我。”
康纳斯太太边听边搅拌锅里的麦片粥,她看着女儿挥动着像她爸爸一样修长的手指,比比划划地述说梦境。
“我感觉得到那是个女鬼,”露丝说,“她从球场上飘起来,双眼空洞,身上披了一件像轻纱一样的白色长袍。透过轻薄的纱布,她的五官若隐若现,我可以看到她的鼻子、眼睛、面颊和头发。”
康纳斯太太从炉子上端下麦片粥,把炉火调低,“露丝,”她说,“你的想象力又开始作怪了。”
露丝知道她最好闭嘴,她再也没有提起这个有如现实一般的梦,即使过了十天,我的死讯传遍了学校,她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我的死讯像所有恐怖故事一样,讲的人越多,故事变得越可怕。同学们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比事实更恐怖。但细节却没人知道,比方说,凶杀案究竟怎么发生的?在什么时候?凶手是谁?大家众说纷纭,后来居然传出我的死和魔鬼祭祀有关,凶杀案发生在午夜,头号嫌犯则是雷·辛格。
虽然百般尝试,我仍然无法传达给露丝一个强烈的信息,告诉她我那漂亮的银手镯在哪里。我觉得它说不定能帮助露丝解除内心的困惑。银手镯原本暴露在田野中,等着被人拾获,如果有人捡到它,认出它是什么,说不定会想到这是线索。但现在银手镯已不在玉米地里了。
露丝开始写诗。既然她妈妈和比较愿意倾听的老师,都不愿意分享她这些晦暗的亲身经历,她只好用诗句传达事实了。
我多么希望露丝能到我家里,和我的家人们谈谈,但除了妹妹之外,家人们绝对没听过露丝这个名字。露丝是那种上体育课大家挑选队友时,倒数第二个才被选中的女孩。上排球课时,每当球传向她,她只会站在原地发抖,任凭球掉在她身旁,队友和体育老师看了只好拼命忍住不作声。
妈妈坐在门厅的直背椅上,静静地看着爸爸进进出出。爸爸精神紧张地忙里忙外,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妈妈、小弟和妹妹的行踪。与此同时,露丝从心里确定她在停车场看到的“鬼影”是我,她也悄悄做了些事情。
她把以前的纪念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用她妈妈做刺绣的剪刀剪下我在课堂上、化学社以及参加其他课外活动的照片。我看着她越陷越深,真替她担心。
圣诞节前一星期,她在学校走廊上看到了一件事情。
她看到我的朋友克莱丽莎和布莱恩·尼尔逊。布莱恩有个让女孩子看了目不转睛的厚实肩膀,但他的脸让我想起装满稻草的粗麻布袋,因此我叫他“稻草人”。他戴了一顶松垮垮的嬉皮帽,在学生抽烟室抽着手卷的香烟。克莱丽莎喜欢用天蓝色的眼影,妈妈看了颇不以为然,但正因如此,我相当欣赏克莱丽莎,她能做那些我爸妈不允许我做的事,比方说,挑染一头长发,穿流行的厚底鞋,放学之后抽烟。
露丝走向他们,他们却没看到她,她抱了一大摞从社会学老师卡普兰太太那里借来的书,都是些早期的女性主义论述,她把书脊面向自己,这样大家便看不出她抱的是哪些书。露丝的爸爸是个建筑商,他做了两条弹性极强的书带作为礼物送给女儿,露丝把带子绕在怀中的书上,准备利用假期读完这些女性主义论述。
一股淡淡的臭鼬味
克莱丽莎和布莱恩正在格格地笑,他把手伸到她的衬衫里,他手伸得越高,她笑得越厉害。但她不停地扭动,后退,借此叫他不要太过分。露丝大多时候都是冷眼旁观,此时也不例外,她本来打算和往常一样低下头,目光移向他处,假装没看到什么地走开,但大家都知道克莱丽莎是我的朋友,所以她决定站在一旁观看。
“亲爱的,别这样,”布莱恩说,“爱我一点点嘛,一次就好。”
我看到露丝一脸厌恶地噘着嘴,我在天堂也做出同样的表情。
“布莱恩,不行,不能在这里。”
“那么,我们到玉米地里吧?”他压低声音说。
克莱丽莎紧张地傻笑,但仍轻轻地用鼻子爱抚布莱恩的颈背。这次她还是说不行。
在这之后,有人撬开了克莱丽莎的寄物柜。
笔记本、胡乱塞在柜子里的照片、布莱恩背着克莱丽莎藏在她柜子里的大麻,全都不见了。
露丝从未体验过吸了大麻神魂颠倒的滋味,当天晚上,她拿了她妈妈细长的褐色“摩尔100”淡烟,掏光里面的烟草,把大麻塞进去。她拿着手电筒坐在工具间里,边看我的照片边抽大麻,她抽得很凶,连学校的瘾君子也抽不了那么多。
康纳斯太太站在厨房的窗子旁边洗盘子,她闻到工具间传来阵阵烟味。
“我想露丝在学校里交了几个朋友。”她对她先生说,康纳斯先生喝着咖啡,坐在那里看晚报,工作了一天之后,他累得没精神多想。
“很好。”他说。
“我们女儿或许还有点希望。”
“她向来都很好。”他说。
当晚稍后,露丝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她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待得太久,再加上抽了八支卷了大麻的香烟,眼前几乎一片模糊。她妈妈微笑地看着她走进来,和颜悦色地告诉她餐桌上有个蓝莓派。过了好几天,把心思不再放在我身上之后,她才逐渐清醒过来,也才知道自己在神魂颠倒的情况下,居然一口气吃完整个蓝莓派。
我的天堂里经常充满一股淡淡的臭鼬味,我在人间就喜欢这种味道。臭鼬味袭来时,入鼻的不但是一股呛人的臭气,我还可以感受到气味的力量。臭鼬受到惊吓才会发出这股强烈、弥久的臭气,隐约之中仿佛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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