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死弯儿》第47章


承畴大概对我一直还有意见吧,我当初起用了陈奇瑜没有用你,所以这一次,你就不肯替我解围中原?
洪承畴辩白:皇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崇祯看他一眼:你是这个意思也没关系。这人嘛,谁还没有个小九九,谁不会为自己在心里留条退路?正常!太正常了!
卢象升小心地插嘴:皇上……我们确实是寡不敌众啊……
崇祯突然严厉地道:你别插嘴!……你刚才说什么?寡不敌众?我大明什么时候变得寡不敌众了?那帮“流匪”什么时候变得兵强马壮了,让我大明堂堂的五省总督、总理害怕成这个样子?这才几年时间啊!啊?几年时间就变成这样!几十万“流匪”在中原如入无人之境,并且……并且还堂而皇之地捣毁了我朱家的祖坟,我却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我死后怎么去见我的列祖列宗啊,老天爷你怎么不睁开眼把我活活劈死,还让我这样的窝囊废活在世上干什么?丢人现眼供天下苍生耻笑吗……啊……啊……啊……
崇祯捶胸顿足痛不欲生。洪承畴和卢象升也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用拳擂地:大明之耻,痛何如哉!
崇祯泪眼朦昽地继续:大明有耻却无人雪耻,这是耻上加耻!而这一切,怪只怪我这个做君父的无能啊。虽然我写了《罪己诏》,我青衣节食,我励精图治,可那有什么用,没有人心,没有军心,我崇祯也就一无所有了啊……
洪承畴和卢象升不忍再听下去了。皇上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是明知不敌也要披挂上阵了。大不了牺牲自己的性命,为大明再换安宁。他们向皇上保证,即刻奔赴杀敌前线,崇祯这才停止了哭泣。
但是,大明还能再有几年时间的安宁呢?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这两人谁也说不好。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从现在开始,他们两人都不得安宁了。
首先让洪承畴不得安宁的竟然是河南巡抚玄默。
玄默现在是每天都在为几十万“流匪”生活、战斗在河南这块热土而发愁。他们原本是不属于河南的,没人请他们来,都是洪承畴他们从陕西赶过来的——这是一股祸水啊,赶到哪里,哪里的官员就要人头落地。这不,凤阳府的杨一鹏人头就搬了家。为什么?还不是“流匪”给闹的。如果洪承畴不把他们从陕西赶过来,凤阳府的皇上祖坟就不会被毁,杨一鹏的人头就不会搬家。
洪承畴用心险恶,把自己的政绩建立在同僚的尸骨上。同朝为官,何至于此啊……
玄默明白,眼下的形势,洪承畴是要在河南对“流匪”展开围剿,河南即将生灵涂炭,满目疮痍。这GDP不知要倒退多少个百分点。GDP一倒退,皇粮国税就收不上来,那河南巡抚的位置我还能坐得稳吗?当然了,这还是往打胜仗了说,如果最后围剿不成,大明官兵反被“流匪”给围剿了,这他奶奶就一切全完了。
所以务必务必,河南不能成为主战场。务必务必,要让洪承畴想办法把“流匪”赶回陕西再决战。玄默就把这一层意思写成奏疏,呈给皇上。
当然了,玄默为官多年,知道心里想的与纸上写的,完全是两回事。因此他写给皇上的奏疏竟然看上去很忧国忧民:
河南是中原啊,皇上,是国之腹地,如我大明官兵在此与“流匪”决战,除非全歼,否则必然会损失惨重。皇上你想,我们还没怎么着“流匪”,他们就跑到凤阳干出骇人听闻的事来,如果此次大会战“流匪”一旦兵败,定会豁出身家性命闯人直隶甚至京师去干出更骇人听闻的事来,那样就会惊扰了圣上。当然这只是我关于战争结果的一个设想,另外一个设想是一旦我方兵败,那“流匪”更会趁势直扑直隶甚至京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所以皇上啊,为今之计,应该是让洪承畴想办法把“流匪”赶回陕西再决战,河南决不能成为主战场。这是为我大明千秋万代着想啊……
崇祯仔仔细细将这奏疏看了两遍,终于看出了两层意思:一、玄默说的有道理,河南决战,隐患多多;二、玄默有私心,甚至有报复洪承畴之嫌。
但是,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崇祯一时拿不定主意。按照他以往的性格,那是要立即揪住玄默的细脖子,然后咔嚓一下。不过现在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就等于是鼓励洪承畴将河南看作主战场。
河南是不能做主战场,洪承畴的积极性是要保护的。崇祯将这封奏疏转给洪承畴,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没想到洪承畴很快就有了回复——皇上,“流匪”已经坐大,赶不回去了。但是有我洪承畴在,他们也不可能进入直隶。
崇祯长叹一声,觉得天意已如此,一切也只能拜托洪承畴和卢象升二人了。
第七节 最轻松的一个春节
崇祯的眼泪没有白流。在崇祯九年正月初一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在过当皇帝以来最轻松的一个春节。洪承畴和卢象升控制了河南的局面,并且在凤阳老祖宗坟前双双向他发来新春贺喜。朝中的大臣们也跪请他大驾还宫,恢复平常的服饰和膳食。几个年迈的老臣甚至还流下了伤感的眼泪。
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起来,一切也必将都会好起来。崇祯隐隐地有这个感觉。但是,“流匪”一日不肃清,他是一日不会还宫的。从前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呢,他这算什么。崇祯突然生出一丝悲壮感来。
这一年二月,又有好消息传来,说中原各部“流匪”都已经被赶走,逃到了豫楚边界的大山中,围剿初见成效。崇祯立刻指示,宜将剩勇追穷寇,着督、理二臣(洪、卢)率主力人山围剿,同时河南、陕西、四川、湖广各巡抚做好配合协防工作。另关宁边兵祖宽、祖大乐、李重镇等火速入关,一同参与剿匪。
如果顺利,年内即可大功告成。崇祯乐观地作如是想。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关宁边兵祖宽、祖大乐、李重镇等的火速入关,却给他留下了另外一个致命的隐患——满洲铁骑入关了。
六月底,皇太极的部队突然突破长城要塞喜峰口,攻至皇陵所在地天寿山,并很快进抵昌平,前锋部队甚至已经到了西山。
崇祯那叫一个震惊:我以为静悄悄地让关宁边兵入关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皇太极的鼻子比狗还灵,突然就给我来这么一下,这不是让我功亏一篑吗?
剿匪功亏一篑其实还不算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要命的是我这京师的安危啊。怎么办?怎么办?
兵部也着急了,紧急征调山东、山西、大同、保定、山水等各总兵带兵进京勤王,同时他们还建议皇上让卢象升火速从前线回来保卫京师——崇祯终于知道什么叫饮鸩止渴,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京师的安危胜过一切啊。“流匪”他要流就让他再流几天吧。
五万勤王军很快汇集到北京来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突然成了最麻烦的问题:他们吃什么?
早在七月初三,北京就宣布戒严了。戒严之后,城内米价狂升,一斗米要卖三百钱——这要国库拿多少钱出去买米啊?还有,突然来了这五万人,每天最少要吃掉五万斤米,偌大的北京城,能够经得起他们这样吃几天?如果不够吃,怎么从外地调配,更要命的一个问题则是,调配来的粮食怎么突破皇太极部队的重围安全进京呢?
这些都是问题,都是绕不过去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全指望崇祯一个人解决那也不现实,必须要百官们群策群力。百官们也确实开始献计献策。首先是户部尚书侯恂,粮饷的事主要归他管。侯恂建议要控制粮食买卖,值此非常时期,粮食那是比黄金还金贵的东西啊,黄金能当饭吃?不能嘛。所以说民以食为天,军队更要以食为天!一个没有粮食的国度是可怕的,一支没有粮食的军队那他奶奶的更可怕。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在京城市面上流通的每一粒粮食都控制起来,要确保军粮供给。要向老百姓做思想政治工作,要他们暂时勒紧裤腰带,宁可自己饿肚子,也不能让官兵饿肚子!当然,做思想政治工作不是我们户部的强项,在这方面御史言官们可以大有作为啊。我真心希望在此国家危难时刻,御史言官们能够放下架子,走到百姓当中,走到商贾当中去,劝说他们宁可自己不吃饭,也要保证官兵吃饱饭!
侯恂这一番话表面上慷慨激昂,却是温柔一刀,将当前问题的焦点转移到了御史言官们头上。御史言官们不由得乐了:户部尚书跟我们玩嘴皮子,那不是找死吗?我们是谁?我们靠什么扬名立万,不就是靠上下两片肉皮子吗?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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