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与忠犬》第6章

“恩情。”顾清让讥诮一笑，将手抽了回来，语气冷漠，“你何必为了恩情做到这种程度，我不过是为了你没了一双腿，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再大的恩情也都还清了，就这样下去，反倒变成我欠你的了，这样分道扬镳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有什么不好？”
“还不清，永远也还不清！”俞靖德紧张地站起来，双手死死地按住顾清让的肩，眼眶通红，“司令，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的命，我的人生，如果不能报答你，那我、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顾清让难忍地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可我很难受，俞靖德。”
他爱他，对方却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每天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这跟用一串葡萄去折磨一个久旱在沙漠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做不到每天等着哀着，只为对方的垂怜。
拳头在袖子里张开又握住，握住又张开，顾清让看着俞靖德，脸上满是恳切。
“靖德，放过我好吗？”
俞靖德低下头，目光哀求：“司令，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报答你。”
顾清让缓缓地闭上眼。
沉默了许久，最终只从口中吐出三个字。
“滚出去。”
第9章
那之后，俞靖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清让了。
而他开始夜夜失眠。
每当闭上眼睛便会梦到一个场景，那是很多年前，最后一场战争的时候，敌方的炸弹震飞了房屋，他们慌忙逃跑，却被压在重石之下，司令将他护在身下，脸色青白，却笑得如沐春风。
“靖德，你没受伤吧？”
俞靖德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整个人都痛得蜷缩在床角。
他痛苦地闭上眼，脑海里却出现另一副画面。
司令的面孔近在咫尺，笑容温柔。
“靖德，我喜欢你。”
俞靖德忽然觉得眼角有些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落下了眼泪。
他只以为自己是因为司令的腿而流泪，却又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三个字。
我不配。
除了赎罪，他这一生，再也没有第二种身份敢留在顾清让身边。
然而这天阿怜却来告诉他，顾清让叫他收拾收拾自己，等会儿跟他去楚华那儿，楚华今天结婚。
俞靖德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怜。
阿怜皱了皱眉，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俞靖德霎时间欣喜若狂，疯疯癫癫地跑回到房间里面，翻了一套从没穿过的衣服套在身上，又照了镜子将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这才去找顾清让，可到了顾清让的房间，却空无一人，俞靖德一慌，连忙找到阿怜：“司令呢？司令呢！他、他后悔了？！”
阿怜知道顾清让不会随便对人生气，现今闹成这状况，只能猜测是俞靖德做了坏事，这让阿怜对俞靖德也没什么好气。
阿怜摆了摆手，“你自己去开车，司令已经先到了楚华家里。”
俞靖德这才松了一口气，没能见到司令那点失落并不影响他即将见到司令的喜悦，他匆匆忙忙地开着车到了楚华的家里，那里喜气洋洋，　他远远便看到楚华扶着司令的轮椅，可那两人被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俞靖德怎么也挤不进去，他死死地盯着司令的脸，目光究竟有多灼热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无奈只好问身边的人：“楚先生是和谁结婚？”
“你不知道？”被问到的人一脸惊讶，“和歌舞厅的容泠啊，那容泠也是厉害，如今已是孤身一人，却请来顾司令当她的娘家人。”
“容泠？！”俞靖德一懵，片刻过后忽然觉得一片眩晕，嘴角不自觉地便笑了起来，“原来、原来司令是为了帮她办婚礼。”
俞靖德这一天都坐在角落，眼睛半刻也没离开过顾清让。
偶尔被人挡住，发现了在场的军官腰间都配了枪，也发现了在场有许多眼熟的军官，就连陈业恩这样的将军之子也在，他没怎么在意，整个心始终都在顾清让身上。
直到顾清让终于对上他的视线，俞靖德的心跳刹那间便无法控制，几乎只要司令冲他一点头，他就要突破所有人而冲过去，结果司令竟然对他招手了。
俞靖德立即站起身，急急忙忙地朝顾清让跑去。
“让开一下，抱歉，让开一下。”
被他推开的人一脸莫名其妙，俞靖德喘着粗气来到顾清让面前，“司令，我来了。”
顾清让没看他，而是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容泠和楚华，淡淡地笑了起来。
“等一下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可得留意着了。”
俞靖德茫然，老老实实地点头，目光却贪婪地看着顾清让，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有多少天多少个时辰没有见过他，每天都在数着见面的日子，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天色暗了，宾客渐渐散去。
俞靖德见配枪的军官们都留了下来，心里略有些疑惑，再想起司令之前的话，立即警惕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忽然响起枪声。
一伙人冲了进来，粗暴地将桌子家具打翻，这伙人手中个个都拿着枪，杀起人来毫不留情，俞靖德连忙将司令护在身后，绷着身子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周围的人，简直像头发怒的狮子。
“司令，有人闹事，我们走吧！”
“不走。”
俞靖德错愕，回过头看着顾清让，却见他看着自己露出了怪异的笑容。俞靖德心里一凉，一股凉气自脚底直升脑门，下一瞬，眼角余光瞥见有人的枪指了过来，他正欲将司令推走，顾清让却死死地扣住他的手，笑容冰冷而决绝。
“不准走，挡住。”
“唔！”俞靖德腰腹一痛，竟是被子弹打中，他痛得闷哼一声，不敢置信地望着顾清让，“司令？为什么……不走？”
顾清让这才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松开他的手，“现在就走。”
说完，顾清让便自己转着轮椅走了。
紧接着俞靖德听到陈业恩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声音。
他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嗡嗡作响，挣扎着跟过去，却被人死死地搂住。
“放开我，司令要走了……”
“俞靖德！你受伤了！别动！”
浑身发凉，视线越来越模糊，俞靖德痛苦地蹙起眉。
他恍惚间察觉到一件事。
司令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我不要你了。
第10章
俞靖德是在陈业恩他们家醒过来的。
是陈业恩救了他。
俞靖德感激他，心里却焦急另一件事。
从他受伤开始，楚华来看过他，容泠来看过他，阿怜也来看过他，唯独顾清让，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旁人不知道，他却记得受伤前的事情，他不怪司令，司令让他死他也愿意，他只是，不安。
陈业恩在旁边看着他焦急，没懂他急什么：“你干嘛急着见顾司令？还受着伤呢。”
俞靖德垂着头，焦躁地握着拳，“我想见他。”
陈业恩还挺把他当朋友的，没办法地耸耸肩，也不多说什么，晚上就派人去通知顾清让了。他也就这么一试，结果顾清让竟然还真的来了，陈业恩看着顾清让在夜间越显苍白的面孔，心里发怵，挠了挠头，指着俞靖德所在的房间说：“顾司令，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谢谢。”顾清让摇了摇头，他一个人转着轮椅，面带笑意，陈业恩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见他停了下来，“陈公子。”
“啊。”陈业恩愣了愣。
顾清让回头朝他一笑，“靖德喜欢你，男女之情那种喜欢。”
“什么？！”陈业恩掐着自己的耳朵，“我听错了？！”
顾清让没再理他，慢悠悠地来到俞靖德的房间，打开门一看，见那人盖住被子躺在床上，他拍了拍床，掀开被子，却见人盖在被子里面睁着眼睛发呆。
“睡不着？”
“司、司令？！”俞靖德腾地一下跳起来，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顾清让，“是真的吗？是真的司令吗？”
“当然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俞靖德痴痴地看着他，狠狠捏了自己一下，这才确定眼前的是现实，他眼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我还以为又做梦了……”
而后他浑身一震，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到脑海中，他抿着唇，只觉得伤口隐隐发痛，却不敢多问。
顾清让像是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