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约翰》第8章


“在我这里你无须恐怖,”他低声说,仍然是怕惊吓了那小鼠——“你是从旋儿那里来的么?”
“我正从那里来,来告诉你,那教员完全有理,你的惩罚是恰恰相当的。”
“但是旋儿说的呵,太阳盖是男性,太阳是我们的父亲。”
“是的,然而此外用不着谁知道。这和人类有什么相干呢。你永不必将这么精微的事去对人类讲。他们太粗。人是一种可骇的恶劣和蛮野的东西,只要什么到了他的范围之内,他最喜欢将一切擒拿和蹂躏。这是我们鼠族从经验上识得的。”
“但是,小鼠,你为什么停在他们的四近的呢,你为什么不远远地躲到山林里去呢?”
“唉,我们现在不再能够了。我们太惯于都市风味了。如果小心着,并且时时注意,避开他们的捕机和他们的沉重的脚,在人类里也就可以支撑。幸而我们也还算敏捷的。最坏的是人类和猫结了一个联盟,借此来补救他们自己的蠢笨,——这是大不幸。但山林里却有枭和鹰,我们会一时都死完。好,约翰,记着我的忠告罢,教员来了!”
“小鼠,小鼠,不要走。问问旋儿,我将我的匙儿怎么办呢。我将这帖胸挂在颈子上。土曜日我要换干净的小衫,我很怕有谁会看见。告诉我罢,我藏在那里是最稳当呢,爱的小鼠。”
“在地里,永久在地里,这是最为稳当的。要我给你收藏起来么?”
“不,不要在这里学校里!”
“那就埋在那边冈子上。我要通知我的表姊,那野鼠去,教她必须留神些。”
“多谢,小鼠。”
蓬,蓬!教员到来了。这时候,约翰正将他的笔尖浸在墨水里,那小鼠是消失了。自己想要回家的教员,就赦免了约翰四十八行字。
两日之久,约翰在不断的忧惧中过活。他受了严重的监视,凡有溜到冈上去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已经是金曜日,他还在带着那宝贵的匙儿往来。明天晚上他便须换穿干净的小衫,人会发现着匙儿,而且拿了去——他为了这思想而战栗。家里或园里他都不敢藏;他觉得没有一处是够安稳的。
金曜日的晚上了,黄昏已经闯进来。约翰坐在他卧室的窗前,出神地从园子在碧绿的丛草中,眺望着远处的冈阜。
“旋儿!旋儿!帮助我,”他忧闷地絮叨着。
近旁响着一种轻轻的拍翅声,他闻到铃兰的香味,还忽然听得熟识的,甜美的声音。
旋儿靠近他坐在窗沿上,摇动着一枝长梗的铃兰。
“你到底来了!——我是这么渴想你!”约翰说。
“同我走,约翰,我们要埋起你的匙儿。”
“我不能,”约翰惨淡地叹息说。
然而旋儿握了他的手,他便觉得他轻得正如一粒蒲公英的带着羽毛的种子,在静穆的晚天里,飘浮而去了。
“旋儿,”约翰飘浮着说,“我这样地爱你。我相信,我能为你放下一切的人们,连普烈斯多!”
旋儿吻他,问道:“连西蒙?”
“阿,我喜欢西蒙与否,这于它不算什么。我想,它以为这是孩子气的。西蒙就只喜欢那卖鱼的女人,而且这也只在它肚饿的时候。从你看来,西蒙是一匹平常的猫么,旋儿?”
“不,它先前是一个人。”
呼——蓬!——一个金虫2向约翰撞来了。
“你们不能看清楚一点么,”金虫不平地说,“妖精族纷飞着,好像他们将全部的空气都租去了!会无用到这样,总是单为了自己的快乐飘来飘去,——而我辈,尽着自己的义务,永是追求着食物,只要能吃多少,便尽量吃多少的,却被他们赶到路旁去了。”
它呶呶着飞了开去。
“我们不吃,它以为不好么?”约翰问。
“是呵,金虫是这样的。金虫以为这是它们的最高的义务,大嚼得多。要我给你讲一个幼小的金虫的故事么?”
“好,讲罢,旋儿!”
“曾经有一个好看的幼小的金虫,是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唔,这是大奇事。它坐在黑暗的地下一整年,等候着第一个温暖的夜晚。待到它从地皮里伸出头来的时候,所有的绿叶和鸣禽,都使它非常慌张了。它不知道它究竟应该怎样开手。它用了它的触角,去摸近地的小草茎,并且扇子似的将这伸开去。于是它觉得,它是雄的。它是种族中的一个美丽的模范,有着灿烂的乌黑的前足,厚积尘埃的后腹,和一个胸甲,镜子似的放光。幸而不久它在近处看见了一个别的金虫,那虽然没有这样美,然而前一天已经飞出,因此确是有了年纪的。因为它这样地年青,它便极其谦恭地去叫那一个。
‘什么事,朋友?’那一个从上面问,因为它看出这一个是新家伙了,‘你要问我道路么?’
‘不,请你原谅,’幼小的谦恭地说,‘我先不知道,这里我必须怎样开头。做金虫是应该怎么办的?’
‘哦,原来,’那一个说,‘那你不知道么?我明白你,我也曾经这样的。好好地听罢,我就要告诉你了。金虫生活的最要义是大嚼。离此不远有一片贵重的菩提树林,那是为我们而种的,将它竭力地勤勉地大嚼,是我们所有的义务。’
‘谁将这菩提树林安置在那里的呢?’年幼的甲虫问。
‘阿,一个大东西,是给我们办得很好的。每早晨这就走过树林,有谁大嚼得最多的,这就带它去,到一所华美的屋子里。那屋子是放着清朗的光,——一切金虫都在那里幸福地团聚着的。但要是谁不大嚼,反而整夜向各处纷飞的,它就要被蝙蝠捉住了。’
‘那是谁呢?’新家伙问。
‘这是一种可怕的怪物,有着锋利的牙,它从我们的后面突然飞来,用残酷的一嘎咭便吃尽了。’
甲虫正这么说,它们听得上面有清亮的霍的一声,透了它们的心髓,‘呵,那就是!’长辈大声说。‘你要小心它,青年朋友。感谢罢,恰巧我通知你了。你的前面有一个整夜,不要耽误罢。你吃得越少,祸事就越多,会被蝙蝠吞掉的。只有能够挑选那正经的生活的本分的,才到有着清朗的光的屋子去。记着罢!正经的生活的本分!’
年纪大了一整天的那甲虫,于是在草梗之间爬开去了,并且将这一个惘然地留下。——你知道么,什么是生活的本分,约翰?不罢?那幼小的甲虫也正不知道。这事和大嚼相连,它是懂得的。然而它须怎样,才可以到那菩提树林呢?
它近旁竖着一枝瘦长的,有力的草梗,轻轻地在晚风中摇摆。它就用它六条弯曲的腿,很坚牢地抓住它。从下面望去,它觉得仿佛一个高大的巨灵而且很险峻。但那金虫还要往上走。这是生活的本分,它想,并且怯怯地开始了升进。这是缓慢的,它屡次滑回去,然而它向前;当它终于爬到最高的梢头,在那上面动荡和摇摆的时候,它觉得满足和幸福。它在那里望见什么呢?这在它,似乎看见了全世界。各方面都由空气环绕着,这是多么极乐呵!它尽量鼓起后腹来。它兴致很稀奇!它总要升上去!它在大欢喜中掀起了翅鞘,暂时抖动着纲翅。——它要升上去!永是升上去,——又抖动着它的翅子,爪子防那个掉了草梗,而且——阿,高兴呀!……呼——呼——它飞起来了——自由而且快乐——到那静穆的,温暖的晚空中。”
“以后呢?”约翰问。
“后文并不有趣,我下回再给你讲罢。”
他们飞过池子了,两只迁徙的白胡蝶们一同翩跹着。
“这一程往那里去呀,妖精们?”它们问。
“往大的冈蔷薇那里去,那在那边坡上开着花的。”
“我们和你们一路去!”
从远处早就分明看见,她有着她的许多嫩黄的,绵软的花。小蓓蕾已经染得通红,靠了的花还显着红色的条纹,作为那一时的记号,那时她们是还是蓓蕾的。在寂寞的宁静中开着野生的冈蔷薇,并且将四近满注了她们的奇甜的香味。这是有如此华美,至使冈妖们的食养,就只靠着她们。胡蝶是在她们上面盘旋,还一朵一朵地去接吻。
“我们这来,是有一件宝贝要托付你们,”旋儿大声说,“你们肯给我们看管这个么?”
“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呢?”冈蔷薇细声说,“我是不以守候为苦的——如果人不将我移去,我并不要走动。我又有锋利的刺。”
于是野鼠到了,学校里的小鼠的表姊,在蔷薇的根下掘了一条路。它就运进锁匙去。
“如果你要取回去,就应该再叫我。那么,你就用不着使蔷薇为难。”
蔷薇将它带刺的枝条交织在进口上,并且郑重允许,忠实地看管着。胡蝶是见证。
第二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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