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第334章


杨国忠劝道:“请陛下放心,两京终有光复的时候。我们暂避一时,不用太过伤心了。”
李隆基灰心至极,叹道:“说什么光复两京啊。此前封常清、高仙芝和哥舒翰率领数十万大军东征,如今皆灰飞烟灭,光复之日,实在迷茫啊。”
太子李亨劝道:“请父皇勿忧。安贼虽占了两京,然西北诸郡、蜀中以及江淮等地尚在朝廷之手,叛军如今已为强弩之末,假以时日,父皇定能再回两京。”
李隆基听了这句话,心里方才有了一些安慰,其凝视李亨道:“嗯,太子如此说,我心甚慰。太子呀,为父年老气衰,今后平乱之事,你要多操心一些。”
李亨眼睛余光中看到杨国忠眼中似有阴冷的光芒,急忙躬身道:“父皇英明无比,虽有小挫,定能光复两京。儿臣愿追随父皇,或为前驱,定效力驱逐胡贼。”
李隆基的心情很坏,兴致始终难以提起,就不再回头眷恋京城,开始低头默默赶路。辰牌时分,他们到了咸阳之东的望贤宫,然打前站的太监以及咸阳县令皆不知踪影,由此大队人马的早膳就化为泡影。
大队人马只好忍饥而行,时辰过了午时,李隆基饥肠辘辘无力再行,就下舆坐在路边的大树下。是时热风已起,李隆基肚中饥饿,心中灰暗,再加热风一烤,毕竟为七十余的老者,顿显枯萎之状。杨国忠令人到邻近市集上购来一些胡饼,然后亲手捧到李隆基面前,李隆基就着凉水胡乱将饼咽入肚中,由此稍有精神。附近的村民得知皇帝至此,且缺少膳食,遂将家中的剩饭搬来。那些皇孙早已饿得肚皮朝天,看到眼前这些杂有麦豆的粝饭,顿时视之为珍馐,争以手掬食之。李隆基见状,又一阵悲愤袭至心间,不禁掩面而泣。
村民中有一位老者名郭从谨,年龄与李隆基相若。高力士见皇帝悲戚,恰巧看到郭从谨在侧,就将之推到李隆基面前,示意他宽慰皇帝。
郭从谨向李隆基叩首行礼,李隆基急忙将他搀起来,说道:“朕逃难之时,无须行礼。瞧我们的年龄相仿,就以兄弟相称吧。”
郭从谨躬身说道:“草民不敢。”
李隆基脸上挤出数丝微笑,叹道:“唉,如此落难情景,让老丈见笑了。”
郭从谨摇摇头又说道:“陛下不可如此心灰。陛下治国,草民治家,其实道理相若。草民数十年来,家境也是波折甚多,当有逆境之时,只要不灰心颓丧,终有起复的时候。”
李隆基见郭从谨说话不凡,顿时来了兴趣,喜道:“好呀,不料老丈识见如此不凡啊。呵呵,看来草莽之中也有真知灼见呀。”
郭从谨道:“陛下于开元之初励精图治,使天下庶民享受了无尽的富庶,草民心中一直感激不尽。今日能得见陛下,总算满足了草民感恩的心愿。”
李隆基颓然叹道:“如今山河破碎,连累天下庶民动荡,此为朕之失啊!”
郭从谨道:“陛下所言甚是。安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奸逆。草民犹记宋璟为相,数进忠言,天下赖以平安。此后在廷之臣以言为讳,唯阿谀奉承而已,是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若陛下再复开元初年精神,草民以为大唐必兴。”
李隆基想不到一个村中的老者竟然说出这些话来,心中猜疑他是否有人所教,就呆呆地凝视郭从谨良久,然此老者系村野中偶遇,又有何人所教呢?李隆基脑海中就将自己在开元年间和天宝年间的作为进行快速对比,方悟自己前后差异很大。他就在那里沉思良久,眼光凝视地上斑驳的树影,最后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唉,如此破碎山河怎能从头收拾呢?”
待大队人马再上路后,李隆基就在舆中琢磨郭从谨的这番话,其间偶尔看到杨国忠的身影,一丝悔意油然而生:是啊,杨国忠怎么就成为宰相了呢?
子夜时分,大队人马好歹疲惫地行到了金城县。杨国忠派人出外募食,智藏寺的僧徒还送来了一些刍粟,众人勉强填饱了肚子。是夜驿中无灯,人们相互枕藉而卧,也就没有贵贱之分了。
从金城县向西二十五里,即为马嵬坡。待大队人马翌日到了马嵬坡,就要折向南行,从此进入真正的蜀道。
第二十五回 香魂归葬马嵬坡 太子北驰灵武城
六月十四日辰时,车仗离开金城县向西行走。这帮人包括那些禁军将士,此前皆处锦绣丛中,何曾受过如此又饥又累的大罪?
陈玄礼悄悄来到高力士面前,忧心忡忡地说道:“高将军,仅仅一夜之间,竟然有数百将士不知所踪。剩余之人也是窃窃议论,怨气很大,若长此以往,恐怕要生乱子。”
高力士叹道:“唉,大难当前,皆自思退路了。今晨起来,连袁思艺都不见了踪影。圣上此前待袁思艺恩遇殊重,连他都跑了,遑论他人!”袁思艺此前任内侍监,职掌内侍省,秩级正三品,是李隆基最宠信的宦官之一。当此危难之际,竟然不告而别。
陈玄礼此前与高力士相善,闻言着急道:“高将军还是速思善策吧。此去蜀中路途遥远且艰难,若从人四散逃奔,如何能维护圣上周全呢?”李隆基不愧有识人之能,他之所以让陈玄礼长期职掌禁军,就是瞧中了陈玄礼的一颗忠心。
高力士颔首道:“不错,圣上的平安也只有我二人一力维护了。嗯,陈将军,你刚才说将士们怨气很大,莫非仅仅因为饥饿劳顿吗?”
“此为诱因。他们议论到了最后,多指出此次逃难的罪魁祸首实为杨国忠。若无杨国忠激起安禄山生乱,又没有促哥舒翰出关兵败的事儿,哪儿有今日的狼狈之相?”
高力士闻言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缓缓问道:“这些随行的将士随你多时,你有把握掌控他们不得生乱吗?嗯,就是说他们逃散一些尚可,勿得哗变危及圣上。”
陈玄礼面带忧色道:“这些随行将士,皆为挑选而来,末将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哗变。然逃散之人愈多,就会扰乱军心,若不能扼其势,终归难以收拾。”
“也罢,你这一路上不要随侍圣上身边,就与将士行在一起,观察他们的动静。陈将军,你我二人皆得圣上厚恩,圣上路上若有闪失,即是你我之罪,我们须有万般谨慎之心。”
陈玄礼答应后离去。
自金城县至马嵬坡仅有二十余里的路程,这一班疲惫之人行走得甚为缓慢,日过头顶后方缓缓到了马嵬坡。高力士将李隆基及妃嫔迎入驿中,随行的禁军将士则在驿外驻扎。
当车驾将至马嵬坡的时候,陈玄礼又借故来到高力士身边,悄悄说道:“高将军,形势有些不妙。末将一路上让诸将努力约束士卒,然难以收心,许多人在那里骂骂咧咧。末将以为,今夜之后,这些随行的将士许是会散失大半,如何是好呢?”
高力士一路行走,起初脑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逐步清晰起来,他不能容许事态进一步恶化,务必行果断措施,以保李隆基平平安安到达成都。他此时没有犹豫,问道:“他们是不是以为,若杨国忠待在皇帝身边,事态就难以好转?陈将军,我这一路上也想了许多,杨国忠在蜀中经营多年,我们这些人到了蜀中,将来是否要全听杨国忠号令?”
陈玄礼颔首道:“不错,军中之人既怒杨国忠此前胡作非为,又忧到了蜀中再受杨国忠祸害。他们纷纷逃之,多因于此。”
高力士断然道:“陈将军,若斩杨国忠,是否能使将士收心呢?我以为,为保圣上平安,斩杀杨国忠可使将士归心,并可永绝后患,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陈玄礼微微一笑道:“末将早就等着高将军这句话。斩杀杨国忠何足道哉,我此前只是担忧圣上会责我谋逆,若高将军今后能在圣上面前替末将遮掩则个,末将又有何惧呢?”
二人此时心心相印,其实不用多话,大计已然定矣。陈玄礼欲离开的时候,高力士又唤着他:“如此大计,最好还是禀知太子一声。”
陈玄礼疑惑道:“高将军,此事你知我知,事发前最好不宜扩散。太子日常谨慎小心,他如何肯为此事做主?”
高力士叹道:“我等二人皆为臣下,太子毕竟为储君,如此大事最好由太子首肯。你这就去禀知太子不妨,杨国忠胡作非为,太子早已切齿痛恨。当初圣上或让太子监国,或让太子领兵为帅,杨国忠一直横加阻挠,你莫非不知吗?唉,此等大事有太子首肯,那么千秋万代之后,世人也不会指斥我们为逆臣。”
陈玄礼领命而去,一场大事即将发生。
驿中尚存有食物,可以让驿中之人混个半饥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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