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灵1·生事如转蓬》第11章


小榕微微皱了下淡眉:「此事说来话长……」话音未落,罗中夏截口又问道:「上星期,你和那个黑衣人在旧货店里又是风又是雪的,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有。」小榕这一次回答得很爽快。
罗中夏冷哼一声,看来果然是韦势然那个老家伙骗人,亏他一脸忠厚的样子,硬是让自己相信了那是幻觉。他伸出手抚摸胸口,刚才那阵异动似乎稍微消退了些。
「那我被那枝黑笔贯穿了胸部,也是真的喽?」
「是的。」
「那我体内的怪物,自然也是你们的主意了!」
小榕闻言一愣:「怪物?」
「是啊,自从那天以后,我体内好像多了一只异形……」罗中夏把这一星期来的苦楚折磨通通说了出来,说到痛处,咬牙切齿。
不料小榕听罢,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娇憨尽显,随即又立刻改回冰女形象,只是笑容一时收不住,还留了几丝在唇边。
罗中夏又窘又怒:「这有什么好笑!被寄生的又不是你!」
小榕也不理他,扬起纤纤素手,指作兰花,本来悬在半空的笔灵登时化作白光,吸入囟顶,而四周纷飞的冰雪也开始被召回。她走到埋着颖僮的大冰堆旁,俯下身子:「让你看看,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她把手伸进冰堆里一捞,冰堆轰然倒塌,中间空无一物,刚才那体格颀长的颖僮竟不知所踪。罗中夏再仔细看去,发现小榕手里多了一杆毛笔。这枝毛笔的笔杆沉青,笔头尖端有一段整齐而透明发亮的缝颖,和怪人额头一样。
「这就是它的原形,乃是一枝湖笔所炼成的笔僮。你看,湖笔有缝颖,是别家所无的。」
罗中夏不知湖笔是什么来历,咽了口唾液道:「那你爷爷送我那枝……」
「那种笔叫做无心散卓,乃是……」小榕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唔,算了,总之是湖笔的克星。」
「这么说,我体内也是类似的东西了?」
小榕冷笑道:「果然是个牛嚼牡丹的人。湖笔虽然声名卓著,却只是没经炼化、未得灵性的散笔而已。你体内的笔灵,却比它们要上等得多。」
「那……那我的是什么?」
罗中夏觉得现在自己一肚子问题,什么笔灵啊,什么炼化的,听起来都像是神话传说里的东西,现在却实实摆在自己眼前。
小榕抬起下巴,看看天色,「你想知道更多,就随我去见爷爷吧。」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罗中夏别无他法,只得紧紧跟着小榕离开松涛园。
从华夏大学到长椿旧货店距离着实不近,现在这钟点又不一定搭得到车。罗中夏原本打算骑自行车,还揣了个「夜载美女游车河」的心思,不过小榕出了校门,扬手就叫了一辆出租车,上了前排副驾驶的位置。罗中夏暗自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地钻进了后排一个人坐着。
一路上小榕目视前方,默不作声,罗中夏也只好闭目养神。
说来也怪,现在他胸中那种异动已然消失无踪,呼吸也匀称起来。他一想到胸中居然藏着毛笔,就忍不住伸手去摸,无意中发现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吓得赶紧把手放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一下就会真相大白了。罗中夏这样对自己说着,开始欣赏小榕在前排优美的身影轮廓,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很有效果。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住了。罗中夏往窗外一看,正是长椿旧货店。
旧货店内还是一切如旧,罗中夏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古董,心里回忆着先前小榕与欧子龙那场战斗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这绝不是幻觉!我被那个老头骗了!」他在心里捏着拳头大喊。
恰好这时韦势然迎了出来,他一见罗中夏,热情地伸出手来,「罗先生,别来无恙?」
「托您老的福,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星期。」罗中夏没好气地回答。
韦势然丝毫不尴尬,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小榕,随即笑道:「呵呵,进来再说吧。」
说完他把罗中夏引进小屋,这时罗中夏才发现原来这小屋后面还有一个后门。穿过后门,眼前霍然出现一个精致的四合小院,院子不大,青砖铺地,左角一棵枝叶繁茂的枣树,树下一个石桌,三个石凳,树下紫白色的野花东一簇、西一丛,墙根草窠里油葫芦唱得正响。虽不比松涛园茂盛,却多了几分生气。
罗中夏没想到在寸土寸金的闹市之内,居然还有这等幽静的地方,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略微一舒。
他们三个走进院子,各自挑了一个石凳坐下。小榕端来了一盘花生米还有一壶茶。韦势然似乎不着急进入正题,而是不紧不慢地给罗中夏斟满了茶,「来,来,尝尝,上好的铁观音。」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先啜了一口,深吸一口气,闭目神游,似乎为茶香所醉。
小榕端坐在一旁,默默地抹掉桌上滴水。有她爷爷的场合,她似乎一直都默不作声。
罗中夏于茶道六窍皆通,草草牛饮了一大口,直截了当地问道:「韦老先生,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韦势然似乎早预料到他会这么问,眯起眼睛又啜了口茶,回味片刻,这才悠然说道:「今夜月朗星明,清风独院,正适合二三好友酌饮品茗,说说闲话,论论古今。时间尚早,罗先生也不急于这一时之……」
「谁说我不急!」罗中夏一拍桌子,他已经被这种感觉折磨了一星期,现在没有闲心附庸风雅。
韦势然见状,捋了捋胡须,把茶杯放下,徐徐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权且闲话少提吧。」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此事牵涉广博,根节甚多,需要一一道来,请耐心听着。」
「洗耳恭听!」
罗中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只是这姿势坐起来委实太累,过不多时他就坚持不下,重新垂下肩膀,像个泄了气的充气猴子。小榕见了,偏过头去掩住口,却掩不住双肩微颤。
韦势然又啜了口茶,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沉吟一下,两道白眉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可听过笔冢?」
「手冢我就知道,画漫画的。」罗中夏生性如此,就是在这种时候还忍不住嘴欠了一句。
韦势然用指头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笔冢」二字,罗中夏嘟囔道:「听起来像是一个秘密组织。」
「呵呵,也是也不是吧。欲说笔冢,就得先说笔冢主人。」
韦势然举臂恭敬地拱了拱手,罗中夏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院里多出了一幅画,正是先前挂在小屋神龛里的那一幅古画。风吹画动,画中男子衣袂飘飘,似是要踏步而出。
「笔冢主人就是他?」
「不错,这一位笔冢主人姓名字号大小都不详,只知道本是秦汉之间咸阳一个小小书吏。笔冢主人一生嗜书,寄情于典籍之间,尤好品文,一见上品好文就喜不自胜。你也知道,那时候时局混乱,焚书坑儒、火烧阿房,一个接着一个,搞得竹书飞灰,名士丧乱。笔冢主人眼见数百年文化精华一朝丧尽,不禁痛心疾首,遂发下一个鸿愿:不教天下才情付水东流。」
「……说白话文,听不太懂。」
韦势然解释道:「就是说,他发誓不再让世间这些有天分的人都被战火糟蹋。」罗中夏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于是他把那些人的书都藏起来了吗?」
「夹壁藏书的是孔鲋。」韦势然微微一笑,「书简不过是才华的投射,是死物,才华才是活的。笔冢主人有更高的追求,他希望能把那些天才的才气保留下来,流传千古。」
「这怎么可能?」
「呵呵,别看笔冢主人只是一介书吏,却有着大智慧,乃是个精研诸子百家的奇人——最后真的被他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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